那两点幽蓝的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亮起,冰冷,沉寂,不带丝毫活物的情感,仿佛亘古以来就凝视着这片死寂的洞穴。许文才的血液瞬间冻僵,呼吸骤停,连思维都凝固了。刚刚因发现壁画而掀起的惊涛骇浪,被这突如其来的、更直接的恐惧彻底碾碎。
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点幽蓝的光芒缓缓移动,升高……一个模糊的、远比常人高大的轮廓,在极致的黑暗中隐约勾勒出来。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只有一种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压力弥漫开来,比真身的煞气更古老,比域外修士的威压更死寂。
是守护者?是刑天留下的某种禁制化身?还是…更糟糕的,某种与刑天一同被埋葬于此的、无法理解的存在?
许文才的心脏疯狂捶打着胸腔,几乎要破体而出。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跟却绊在昏迷的荆十三身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细微的动静,似乎惊动了黑暗中的存在。
那两点幽蓝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无比的意念力,如同实质的海啸,猛地从黑暗深处拍击而来!并非针对他的身体,而是直接碾压他的神识、他的灵魂!
“呃啊!”许文才抱头痛哼一声,只觉得脑袋像被重锤击中,无数混乱破碎的幻象和尖锐的噪音强行涌入脑海,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成碎片!那是比瘴域低语恐怖干百倍的精神冲击!
就在他意识即将崩溃的边缘——
他怀中,那枚紧贴皮肤的黑色指环,骤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不再是微弱的清凉,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胸口剧痛!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磅礴、精纯、带着无上威严和古老道韵的清凉洪流,猛地从指环中奔涌而出,瞬间席卷他全身!
这股力量是如此强大,以至于他身体表面都隐隐泛起一层微不可见的、水波般的涟漪光华!
那恐怖的精神冲击撞在这层自发形成的涟漪光华上,竟如同浪花拍击礁石,轰然四散,再也无法侵入分毫!
而许文才那被真身阴寒煞气死死封印的气海,在这股突如其来的洪流冲击下,最核心处的封印符文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咔嚓”脆响,瞬间崩裂开无数细密的裂纹!
一直被镇压、几乎湮灭的本命灵力,如同终于找到裂缝的岩浆,疯狂地涌动、喷薄而出!
虽然大部分封印仍在,灵力恢复不足十一,但这久违的力量感回归,依旧让许文才浑身剧震,忍不住发出一声又痛楚又舒爽的长吟!
他下意识地抬起双手,看到指尖有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灵光在流转!
力量!虽然微弱,但却是属于他自己的、真实不虚的力量回来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黑暗中的存在似乎被指环突然爆发的力量和许文才身上腾起的那层涟漪光华所阻,那两点幽蓝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传递出一种明显的惊疑不定和…深深的忌惮?它发出的精神冲击骤然停止。
许文才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向黑暗深处,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最后猛地低头看向胸口——那枚指环依旧滚烫,表面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散发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光芒。
它…它在保护我?而且,它能化解真身的封印?!
这个认知让他激动得浑身发抖。
但此刻绝非细究之时。黑暗中的存在虽然暂时停止了攻击,但那两点幽蓝光芒依旧死死锁定着他,冰冷的敌意和探究丝毫未减。
必须做点什么!沟通?逃跑?攻击?
许文才脑中一片混乱,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旁边岩壁上那幅巨大的刑天壁画,扫过那个胸口布满星辰符文的窟窿…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窜起!
他猛地抬起右手,将体内那刚刚恢复的、微弱不堪的灵力,连同指环散发出的、尚未完全消散的磅礴清凉气息,不管不顾地、依照着壁画上那星辰窟窿里最醒目、最核心的一道符文轨迹,凌空艰难地勾勒、模拟!
他根本不懂这符文的意义,更不知其威力,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东西或许能……唬人?!
随着他手指的划动,一道极其黯淡、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苍茫气息的微弱光痕,颤巍巍地出现在空中,其形态,竟与壁画上那核心符文有着几分诡异的相似!
就在这简陋符文成型的刹那——
“嗡————————!!!”
整个洞穴,不,是整片山坳,整座山脉!都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岩壁上的苔藓疯狂闪烁,碎石簌簌落下!地面之下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兽苏醒般的轰鸣!
那幅巨大的刑天壁画,尤其是胸口那星辰窟窿的刻痕,陡然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璀璨星光!无数星辰轨迹和符文疯狂流转,仿佛真的化作了宇宙星空!
而对面的黑暗中,那两点幽蓝光芒如同被烈阳直射,发出一声无声却尖锐无比的凄厉哀嚎,猛地黯淡下去,连同那高大的轮廓一起,剧烈扭曲颤抖,仿佛受到了某种源自本源的、无法承受的恐怖压制!
它似乎在…恐惧?!在臣服?!
许文才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变和壁画反应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那刚刚勾勒出的微弱符文瞬间溃散。
他完全没想到,只是依葫芦画瓢的一个简单模仿,竟然会引起如此可怕的连锁反应!
洞穴的震动持续了十几息才缓缓平息,壁画的刺目星光也逐渐收敛,恢复原状,但那星辰符文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灵动了一些。
黑暗深处,那两点幽蓝光芒变得极其微弱,明灭不定,之前那沉重的压力和敌意几乎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敬畏、困惑,以及…某种沉寂了万古的悲伤?那高大的轮廓缓缓地、缓缓地沉入了更深的黑暗,最终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危机…解除了?
许文才瘫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脱力感阵阵袭来。刚才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毁灭的气息,仿佛在鬼门关前跳了一场亡命之舞。
他怔怔地抬头,望着那幅恢复“平静”的刑天壁画,心脏仍在狂跳。
这指环…这壁画…还有刚才那恐怖的存在…它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惊天动地的联系?
自己无意间的模仿,为何能引发壁画如此剧烈的反应?甚至惊退了那恐怖的存在?
难道这指环,真的与传说中的刑天有关?!它不仅仅是能化解封印,其内部还隐藏着更深层次的、与这远古秘辛相连的……钥匙?
就在他心神激荡,试图理清这纷乱如麻的线索时,身旁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呃…”
许文才猛地转头,只见荆十三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眼神涣散迷茫,但很快便聚焦起来,恢复了那种鹰隼般的锐利,尽管充满了疲惫和痛苦。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瘫坐在旁、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的许文才,又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诡异的环境和那幅巨大的壁画,眉头死死皱紧。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东西…走了?”
许文才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这一切,实在太过光怪陆离,远超想象。
荆十三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发现那萦绕的阴寒煞气竟然被驱散了大半,伤口虽然依旧可怕,但不再继续恶化,甚至有了些许愈合的迹象。他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许文才:“你…你做的?”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许文才胸口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弱幽光、热量尚未完全褪去的黑色指环上,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物,“‘守缺’?!它怎么会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