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个戴着兜帽的人形生物，看起来像是个和我同龄的少年，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人魔混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他个子有些矮，也就比我高半个头，他皮肤苍白如牛奶，穿着紫色的连帽衫和黑色的工装口袋裤，上面满是干涸的血渍和脓浆。
“老埃蒙在吗？”
他嬉笑着问道，同时掀下兜帽，露出他杂乱的短发，白的发亮。他有个心型的脸蛋，几乎咧到耳后跟的嘴角沾满血红，似乎来之前吃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再往上看，他的眼睛很大，颜色是紫罗兰色，很美，但只有一只...
他的右眼被挖去了，黑漆漆的眼洞如泣血般淌下黑色液体，挂在他的下眼睑上。
我咽了口唾沫，本能的后退几步，“这位小哥，您找他有什么事...?”我小声说道。
这男孩慢慢向我走来，我才发现他就像躁狂症一样，浑身不停的震动发颤，再加上他病态的狞笑...诡异的要命。
“我是来给你的老板货物的～”他癫癫的笑着，甩了甩手里拎着的布袋，血渗出粗糙的布料，滴落而下。
“啊，原来如此，我这就去通知他...”
“有劳你喽，小姐～”
小姐?小姐!淦!这家伙怎么一下子就看出来啦?!
一轮红晕爬上我的脖子，我慌忙狡辩。“您看错了，我是男的...”
“脱裤子给我瞧瞧?”他戏谑的挑起眉毛，“你要是真带鸟，我给你三个铜板～”
“梅林！你怎么跟流氓一样！”
谢天谢地，我那肥胖多脂的老英雄及时帮我解围，他从厨房里吧唧吧唧地走了出来，横在流氓白毛和我身前。
男孩咯咯笑起来，“我真为你高兴，朋友，终于找到一个能忍受你这肥仔的女孩了。很惊讶她没被你压扁，怎么着？办事的时候她一直在你上面？”
“滚你妈的!”老海豹咒骂着，看向梅林的面色有些愠怒，“这是来自月谷的安娜，被当地人迫害，被迫背井离乡来到了猩红镇，我收留了她，让她为我干活。”
这是老埃蒙为了掩盖我身份而编的一套嗑。
“哦,抱歉,我以为这你小媳妇。对了,你把她打扮成男孩干什么？”
埃蒙用前鳍握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他身后侧，让我和那诡异的男孩保持距离，“为了保护她不被像你这样的流氓骚扰，我把她打扮成男孩，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他笑着的摆摆手，“只是我担心嘛，日子一久，这女孩再发育发育，球儿再大些，到时候剃成光头也掩盖不住了～”
“你担心那么多不如担心会不会有鸟在你眼窝里筑巢,小瞎眼鬼,现在把货给我。”埃蒙恼怒的呲了呲牙，“还有，别到处耍嘴贱，她在我的酒馆里就是男孩,记住了吗？”
“好好好，我记住了，老臭伙计。”男孩随意的说着，然后把那布袋扔到海豹面前的木桶子桌上，从里面散落出三只长满脓瘤和冻疮的不明生物断肢，“给钱吧。”
“少不了你的报酬。”老埃蒙拉开布袋，清点了一下里面的残肢断臂的数量，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把污渍斑斑的铜币递给他，“50个，自己数。”
他没用手接，只是斜着腰，让老埃蒙鳍爪里的铜币哗啦啦的流进他的连帽衫衣兜，“不需要，你虽然臭的让人直骂娘，但钱方面你是个讲究人～”
老埃蒙将布袋打了个活结，并且用前鳍擦了擦滴在木桶上的血滴，“你妹妹最近安好?”他问。
“老样子，吃了睡睡了吃。偶尔上街打架锻炼身体。”
“你都养了她快三十年了,她该找个工作了。”
“找什么工作？站街？”
“别那么说，小子，比如让她去超市当个售货员...”
“她去年试过。”
“我咋不知道?”
“因为只当了三天就被炒了。”
“为什么这么短?”
“一个顾客嫌她找零钱慢，她一气之下把他撕了，老板回超市时发现她正蹲在那家伙的尸体上大快朵颐。”
老埃蒙没有再回话，将那麻袋精准的扔进厨窗里，完事后，他拍掉自己前鳍上的尘埃，并打发梅林，“打烊了，赶紧回去吧！”
“别这样嘛，我可爱的大肚子朋友。”他那副浑身癫颤并带着怪笑的样子让我总感觉他是在威胁，“那堆肉可是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的，苦劳大大的有啊，你怎么忍心连水都不给我，就赶我走?”
“给你。”老埃蒙把自己腰上挂着的水壶扔给他。
“谢谢。”他喜笑颜开的扭开水壶的盖子，仰起头喝了一口，却又愁眉苦脸的吐了出来，“去你妈的水，我要酒。”
海豹气的脸通红，“不是你说要水的吗？”
“喝一半才想起来我不爱喝水。”他把一把朽木椅子拉到身旁，坐了上去，并轻笑着看向我，“服务员小姐，红啤酒一杯，谢谢。”
我赶忙把拖布倚在一张木桶桌子边，乖乖的准备去吧台给他拿酒，却被气呼呼的老埃蒙拦住了，“没必要惯着他，咱们打烊了，孩子。”
“别这样，胖伙计，就当为我开个小灶。”
老埃蒙并不买账，“梅林，地狱之主不允许任何酒馆在午夜营业。”
“你白送我一杯不就不算营业了？”
“回家做梦，梦里全是酒。”
“哦，我求求你了...”这家伙双手合十，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恳求，“就破例卖我一杯吧，放心,今儿警察们休假,没闲工夫来这里巡逻...”
老埃蒙嫌弃的往后挪了挪，黑溜溜的眼睛翻了个白，“行吧行吧，坐在这儿乖乖等着，但别搞事，听到没有!”
说罢，老埃蒙才扭着肥屁股吧嗒吧嗒的回后厨取存货，我则拿起拖布继续工作。
而梅林，就坐在阴影下,斜着身子,一只腿随随便便地搭在腐朽的木椅扶手上，玩味的瞥着清理血迹的我，那仅存的紫色左眼，在昏暗的光下荧荧发亮——我为什么第一眼会认为这紫眼睛漂亮?现在我觉得它比他右眼的黑色血窟窿还令人感到发毛。
在我往水桶里拧拖布头上的血水时，他开口了，“这是哪个倒霉蛋的血?”
血水哗啦啦的淌进锈桶里，“额，一个叫孟尔的...”我回答道。
“我记得他，皮肤绿的跟他爹帽子一样。”他又开始发笑，“呵呵，特威各干的？”
“特威各？”
“那只长的跟蛤蟆似的丑鬼，今儿回镇上时还看到他的人往肉联厂的车里塞麻袋，里面装的可能就是那倒霉蛋的肉块吧？”
吉连吃孟尔的残块倒还能归为地狱环境下的个人扭曲行为，但送尸块去肉联厂...?
这让我感到一阵寒意，“您..您在说什么?”
“啊，别大惊小怪的，猩红镇的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秩序警察那里购得原料的。”他说，“山羊给他们的工资很少，但允许他们和肉联厂合作，用处决的犯人尸体来赚取补贴，不仅省了钱，还让他们更积极的屠杀“不忠分子”。”
难以置信，自由乃至最后的尊严也全部剥离殆尽，这是什么样的世界？
“这也太过分了，简直是残忍至极。”我愤愤不平的说。
“残忍?你在同情我们？”他白色的双眉微挑，随后嘲弄的笑意浮现于嘴角，“我们活该。”
“活该...？”
“难道那绿皮倒霉蛋是蛤蟆杀的？”他说，“负责管这片地带的那只蛤蟆弱的要死，道边随便拉个男妓都能一只手干爆他，所以...”他下巴朝桶里的血水扬了扬，“这绿皮因为背刺才成血汤的吧？”
我惊讶的瞪大双眼，他为什么猜的这么准？
“看你的表情，我猜对了？呵呵,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活该的原因。”
“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苦难源于认知,女孩。曾经有一个混血恶魔,因为看不惯恶魔们受苦受难,选择揭竿而起，为恶魔们的自由与幸福而战,无数绝望的恶魔们加入了他的队伍,让自由之风席卷半个地狱...哦,直接说结局吧,他死的很惨,但你猜他怎么死的？”
“被山羊杀了？”
“你猜对了,但如果没有背叛的话,山羊这辈子也抓不住他。”梅林道,“因为一些曾被他拯救过,恩赐过的恶魔把他出卖了。”
“为大把大把的钱、为丰富的食物、为荣华富贵的住所,为了有娘们操...”梅林翻翻白眼,“为了这些,他们把他的秘密基地出卖给山羊,让山羊率领大军包围了他。那时,他其实还有希望突围逃脱,但,许多跟随他的战士们见时态不妙,直接跳反投诚了山羊大军,这让希望彻底泯灭,血战过后,他死了,被山羊剁成肉块,献祭圣湖。”
我悲哀的摇摇头,“怎么这样...”
“那些背叛他的恶魔们,曾经都是被欺压,被奴役的可怜虫,他解放了他们,给予他们自由与尊严,与他们称兄道弟,誓要一起驱逐山羊,还地狱自由与希望。”梅林嘲弄的笑道,“但最后呢？山羊扔点骨头,他们就重新变回了奴才,背叛让他们站起来的他。所以你说,如今的苦难难道不源于我们自己吗？我们活该,女孩。”
“梅林，别讲那些丧气事了。”此时，老埃蒙从后厨出来，鳍里抓着一大罐酒，扔了过去，“赶快喝吧！”
梅林接过并拉开铁罐的盖子，嘬了嘬带着酒沫子，同时不忘抱怨老埃蒙的速度，“我寻思你在地窖里打飞机呢，慢死了。”
“说话干净点，小子。”老埃蒙指了指我，然后冲他哼鼻子，“不要在女孩面前污言秽语了。”
梅林无辜的笑了笑，“你不是告诉我，她在你酒馆里是男的吗？”
海豹头疼的举起前鳍揉了揉自己肉乎乎的脸，“好吧好吧，但也不能满嘴黄腔的不是?”他叹了口气，“说了你也不会听，喝完快走吧。”
“知道了，再晚些我妹妹也要担心了。”他说着，并高高举起手中的酒，吨吨吨全闷进了他的肚子，然后将空罐丢到水桶里，溅起一片黑红的血涟，“明天是周末,会很热闹？”
“是的，明天是那帮赌狗们的集会，你也不会缺席吧？”老埃蒙问道。
“当然，宰他们一波比我在血泥里打滚一个月赚的还多，哦，如果你那“小男孩”想赚点外快，我愿意带带她——帮我出老千，赢的钱七三开，呵呵。”梅林起身理了理皱巴巴的连帽衫，又癫笑的回头望了我一眼，方才推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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