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抖的双手紧紧抓住盛着饮料的托盘，围裙下的心脏狂跳不已，活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鸟。
牛头怪脖子一弯，低着头想要一窥我的容貌，“小子，兜帽怎么裹得那么严实？”
我及时别过头，没让他得逞，“额...我...”快啊，努力编个借口，“我是个杂种...”
“咋了,杂种就不见得人,你这话可别让那白毛小子听到了。”吉连从我托盘上拿走一杯漂满绿色蜘蛛腿的浓骚液体,“不然你人头就得落地了。”
白毛小鬼,是指梅林吗？反正牛头怪听到这个词立马应激了,“操他娘的,别跟我提那个杂种,几天前老子嫖娼的钱全被他掏走了!”他呼出两串粉红色的鼻息,“我那时就说了,这小子铁出老千了!”
“放心,老海豹跟我说了。”吉连咀嚼着蜘蛛腿,发出咔次咔次的脆响,“他今晚来不了的。”
“来不了？”牛头怪似乎很甘心,“狗屎,老子还想教训教训他呢！”
“冷静啊老哥。”吉连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这小杂种可不是好搞的主儿。”
“你他妈自己怂别觉得我跟你一样怂。”牛头怪啐了一口,“你就看着,老子要是遇到他了,不把他出老千的手指剁下来塞他屁眼里我都不算个雄的!”
谢天谢地,他们注意力暂时不在我身上,我趁他们谈话的时候,赶忙把托盘上的东西摊在木桶桌上,然后准备开溜。
“诶,你等会儿?”甲龙突然叫住我。
我瞬间僵住,连转身的余力都几乎消失,只能微微侧身,颤抖的问道,“啊...先生,还需要什么吗？”
牛头怪懵懵的看向甲龙,“咋了,你还想点什么？别喝了,留点钱赌吧。”
“不是,我突然想起什么事。”他漆黑眼洞里的红瞳微微收缩,“记不记得几天前咱俩追一个人类,他消失的地方就是靠着酒馆的巷子里...”
牛头怪皱着眉头思考片刻后,拍着大腿直叫嚷,“啊对对对,我记起来了,咋了,你该不会是觉得这家伙...”
甲龙点了点头,然后冷冷的命令道,“小子,转过身,掀开你的兜帽。”
“不...”恐惧让我本能的吐出这个字。
“不?”他更危险地眯起眼睛,庞大笨重的身体前倾,让椅子发出不祥的“吱吱”声。
该死的,这下好了,如此明显的抵触反应只会加剧他们的怀疑
正当我不知该怎么收场时,酒吧的门被推开了。
是梅林,他正如昨天晚上所说的那样,如期到来。他一进门就对我打招呼,“呦,小家伙,一天不见甚是想念哦～”
我没有答话,我如今已经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了,而身旁的牛头怪和甲龙倒是把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放到了他身上,“是你,杂种。”
他权当把这两个家伙当空气,缓缓走近我,“怎么？见面都不打招呼,不欢迎我吗？”
我满脸冷汗,怯怯的瞥了一眼牛头怪和甲龙,该怎么跟他说呢？总不能跟他说他们怀疑我是人类,要杀我吧？
不过,他看了我几眼后,便不再追问,而是转过头对牛头怪和甲龙坏笑道,“呦,抱歉两位,光顾着招呼这可爱的小东西,忘了回复你们了。”他挑起一边白眉,“真是好久不见啊,输的钱赚回来啦？”
他的语气满是挑衅,果然,本就想和他碰碰的牛头怪炸毛了,“杂种,你他妈的还有逼脸说,你这个出老千的贱货!”
“老千?拜托,哥们,你知道我穷的买不起另一套牌当千。”他耸了耸肩,“再说了,我赢你们需要老千?你那珊瑚乳头流出来的莫不是脑浆吧？要不然咋解释你蠢得跟你旁边的那丑的跟粑粑成精的甲龙一样。”
他嘴好毒啊,这下牛头怪和甲龙顾不上我了,两个怪物同时发出愤怒的吼叫，震得高处的椽子灰尘四溅,“你今儿他妈的必死!”
吉连和当初的皮埃尔一样,赶紧溜了。而梅林在两个恶魔愤怒的注视下,若无其事的移到我的旁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好了,去,去招呼海豹过来收尸。”
我咽了口唾沫,缓缓地点了点头,“是...”
梅林对我轻柔的勾起唇角,接着转身面向那两个愤怒的家伙,“朋友们,让咱们开赌吧,赌咱们谁先死。”他唇角上扬的幅度越来越失控,直至咧到耳根,地狱般的深红从他左眼的瞳孔向外蔓延,犹如泣血一般，让他的眼瞳化为血红的圆月,“赌注是自己的尸块....”
我赶忙跑进后厨,冲进地下室,因为过于匆忙,差点一个呲溜滑从第四级台阶滚到最后一级，幸好手扣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稳住了身子。
终于跑下楼梯,来到铁门前,我抓着挂在上面的生锈铰链,拼命的用它敲打铁门,“埃蒙!出事了！”
铁门上方的那扇小窗户被拉开,海豹灰溜溜的眼睛露出来,“怎么了？”
好家伙,若不是梅林,刚刚我怕不是死外面你都不知道,“追杀我的两个恶魔,你记得吗？就是我被你收留的那天晚上,追杀我的那两个...”我语无伦次的说道。
“啊,我知道我知道”他说道,“怎么了？”
“他们和梅林打起来了！”
“啊,那就对了。”
“哈？”
“我昨晚把那几个家伙来这儿赌的事透露给那小疯子,让他今晚来,就是为了利用他清除知道你人类身份的家伙的。”海豹捏着胡须,淡淡的说道,“我当初还有些担心那两个家伙怂,不敢对那小疯子动手,结果他们还真敢上啊,那太勇了。”
我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此时外头响起血肉撕裂的作呕之声,让我吓得紧紧靠在铁门上,担忧的问道,“喂喂,真的没问题吗？”
“当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俩货估计已经死了。”海豹缓缓拉上了小铁窗,“孩子,去拿拖布,把血拖一拖就行,剩下的碎肉骨渣我等会儿去处理。”
“喂！等等!”我惊慌的猛拍大门,“你不陪我去吗？！我不觉得那白毛比那两个家伙安全诶！”
“没事的,你不招惹他,他就不会伤害你的。”在小铁窗完全被合上时,海豹心虚的嘟囔着,“真对不起,孩子,洁气供应坏的太严重了,一时半会修不好...”
说罢,铁窗完全合闭上了,为什么啊？少修那么几分钟都不行吗？
我咽了口唾沫,外头的血腥的声音已经停息了,然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慢慢爬上了楼梯,用颤抖的双手推开厚重的木门,蹑手蹑脚在厨房里潜行,就像一只耗子,终于来到小窗前,我悄悄的探出脑袋,向外望去...
两个恶魔现在成了大大小小的碎块；随意地散落在血迹斑斑的地板上,尖利的肋骨从残缺的肉体排排伸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破裂肠子散发出的骚腥气。
梅林站在血泊中央,满身都是浓黑的血迹,正抓着一捧已经不知道是谁的黏腻肉块,津津有味地撕咬着，血顺着他的手指流淌，在冰冷的空气中冒着热气,而他注意到了我,暂时放下他的“战利品”,冲我露出一个血腥的(字面意义上)的笑颜。“海豹没跟你出来?”
一股胆汁涌上喉管,但被我强行咽下去了,我颤颤巍巍的走出厨房,来到他身前,“没有...他说他有些忙,让我来清理。”
他环顾四周后,“满怀歉意”地吐了吐被血染黑的舌头,“抱歉啦,我极力克制了,但这两个家伙叫跟太监似的,给我弄烦了,所以我让他们死的劲爆了一点～”
确实太劲爆了,爆的满地都是...“没事的,谢谢你...”
“你为什么跟我说谢谢？”梅林连筋带丝的撕了一大片肉,爆出的血滴都溅到我的衣服上了,“我只是和这两个倒霉蛋起冲突,也没帮你什么啊？还把你们的酒馆弄的这么脏。”
“啊...我...我的意思是...”
他突然眯起已经恢复成深紫色的左眼,将他沾满血渍的脸凑过来,不怀好意的坏笑道,“难道这两个家伙知道你的一些小秘密?我正巧帮你做掉他们了？嗯？”
如果有心电图显示的话,我这一刻的心脏曲线估计一马平川,“您...您在说什么...”上帝保佑,让我冷汗少流一些吧,“我不清楚...”
“呵呵,我一直精神不正常,爱说胡话,别在意。”他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黑血,“还有,我有点好奇嘛,我这次搞的这么大动静,海豹都不出来?”
“他....”我不能说他在修洁气系统,这要是被揭发给秩序警察的话,会被处死刑的,我可不信任这个白毛,“他忙着修地下室的管道实在抽不开身。”
他挑起白白的眉毛,散发着病态弱光的紫眸玩味的凝视着我,“说谎哦。”
我心脏曲线又一马平川了,“我...我没...”
“你撒谎是因为不信任我?”
我求你别这样咄咄逼人,我都快炸毛了！“不是的!我没撒谎,我有什么撒谎的必要吗...”
“没事的没事的,冷静点,女孩。”他突然收回逐渐靠近的脸,笑着将最后一口碎肉塞到嘴里,边咀嚼边絮语,淋淋血汁淌过他的嘴唇,犹如恶魔之吻,“多疑是在地狱活下去的美德,你学的很快,女孩。”
“但你做的还不全面。”他接着说,用一种看将死之人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毛骨悚然,“想要在这个狗屎地方活下去,任何人都不能信任,我们都是骗子和渣滓,无论他多么友善,对你表现出善意,只是为了把你剥骨剔肉罢了,希望你能明白。”
“谢谢您的教...教导,我会记住的。”
“....”
“....”
空气安静了几秒,而后他擦了擦右眼洞流出的黑汁,咧开嘴笑了,“我话是不是有点太密了？”
“没...没有。”
“可能是因为你让我想起她了,我就想多给你点关照吧。”说完这莫名其妙的谜语话后,梅林转过身,啪嗒啪嗒的踩着血泊,走向门口“祝你好运,女孩。”他告别道,然后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