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的暖光怀抱着你。”
“让百万颗星星看着你入睡。”
“用轻柔的夜空为你摇篮。”
“用寂静的夜空为你盖上被子。”
“用树叶的摇曳声为你唱摇篮曲。”“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
一个女人抱着我,唱着摇篮曲。
我好久没被人这么抱着了,好温暖,夹杂着柔和熟悉却又陌生的香味。这轻松甜蜜的旋律飘进我的耳中,让我感觉就像在森林里迷失了多年后回到了家。
“哦,亲爱的,咱们的小家伙又醒了。”
一个男人坐在我们旁边,在茶几上调制着咖啡,慈祥的笑声和陶瓷碰撞的叮咚声交织在一起。
“她总是睡不沉,可能是不喜欢我唱摇篮曲?”女人调笑道,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撩动我的前发,“亲爱的,也许你来给她唱,她才能睡的熟哦。”
男人哈哈大笑,“得了吧,我的声音粗的跟牛似的,怕不是能给咱宝贝听烦了。”
他们...是谁?
当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向他们的脸时,一切都模糊不清。他们的容貌像浑水中的鱼一样在我面前游动——轮廓似曾相识却又令人沮丧地模糊。
不行,他们一定是我重要的人,我必须要看清他们是谁!
我沙哑的张开嘴巴,努力让无神的眼睛聚焦,害怕眼前男女于幻影中消散。
“继续睡吧,宝贝...”女人和男人的笑意渐浓,浓的再无温暖可爱,只有寒煞的诡异。
“不,告诉我,你们是谁...”
“你不该这么做,#*#.”
眼前的女人白皙红润的肉体迅速腐化消散,而她苍白的肋骨犹如蜘蛛腿突出她的胸膛,恶心的蠕动。周围温暖的灯光亦凝成煞人的黑气,从中扑出无数满头眼睛的飞蠊,停于她溃烂腐朽的身上,啃食她脸上的枯皮,将其唯一带有一丝红润的嘴唇撕开,露出的牙如同蛆虫交叠
“你不该忘记自己的身份!”身旁的男人亦被密密麻麻的飞蠊覆盖,它们犹如泥垢般从他们身上掉落,于们他身边盘旋,这里再也没有摇篮曲了,只有死亡的歌。
霎时我骇得五脏六腑感觉都在融化,温暖、光芒和泪…这些活着的讯息彻底消散,留下的只有死亡的恶寒,我崩溃着猛扒自己的脸,将自己苍白的面颊撕个稀烂,渗出黑浓的血水,凝固在烂皮间隙中。我想要尖叫,却只有毫无温度的寒气涌出那干涩的嘴。
“你叫什么?你是谁?说啊!”
他们抓着我,血淋淋的眼球凝视着我,并怨痛的咆哮,四飞的腐液从他们的烂嘴中飞溅而出…
“我...我是...”
“快说!!!”
“安娜卡列罗!酒鬼和智障的女儿!弑亲者!下地狱的人...”
泪与面颊上凝血融合,化为悲哀的红涟,一切都在黑暗中安静了下来。
而眼前的一切——两个怪物也好、飞蛾也罢,都与黑暗卷在一起,像帷幕般掀开。
我惊醒了,呆呆坐在床上,柔软的垫子无法抵挡从墙壁里渗出的寒意,准确来说,是从我心里渗出的...
“唉...”叹了口气后,我又躺了回去,把脸埋在被子里,被子散发着淡淡的陈啤酒味,“这只是一场梦。”我喃喃自语,“只是一场噩梦。”
可为什么我会做这个梦,那个女人和男人,到底是谁?
门突然被推开了,我抬头看到海豹站在门口,鳍爪握着装满热气腾腾的液体的杯子,闻起来有淡淡的肉桂和丁香的味道,“做噩梦了?”他问道。
“是...做噩梦了。”我垂头丧气地回应,“你怎么知道?”
“你脸白的吓人,要是睡得好,不可能是这样。”他说,然后将那杯饮料递到我手上,“趁热喝吧。”
“谢谢。”一杯颜色和巧克力奶一样的液体,外表和气味都比恶魔们喝的狗屎猫尿强多了,我抿了一口,甜咸的味道便在口腔里四散开来,味道和街边摊的一美元一杯的劣质饮料一样,不过在这个地方,此物已算甘霖了。
“您今儿起的好早。”我喝了一大口,然后问道,“他们一般都是晚上来,早起开张好像赚不到多少客人吧?”
“开张?不,今儿不开张。”他说着,用鳍爪揉了揉他浑圆肥软的肚子,“咱们得去超市一趟,洁气供应系统需要燃料维持,眼下连鱼油都快用光了。”
“超市?”我挑起眉毛,真难想象这个鬼地方还有超市存在。
“没错,是超市,以前和你们人类的超商一样繁华,但现在卖的都是些破逼烂屌,各种恶心人的玩意,哦,天杀的山羊。”他夸张地叹了口气,“若不是要买燃料,我可不会去那个地方。”
“您要我看家吗?”
“不,孩子,你跟我去。”
“跟您去?”
“是啊,你独自留在这儿我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把你带着吧,搁我旁边能安全些。”他说道。
真是的,前些日子我面对牛头怪和甲龙时,你怎么没这样的责任心啊?
但最终我还是点了点头,“好的,先生,如您所愿。”
我收拾一通,便跟随他走出了酒馆,闻着扑鼻的猩红臭气,踏上了猩红镇的街道。
白天的猩红镇也是那样的阴森诡异,包浆黑石砖堆砌而成的排排民居的尖顶直指永远烟雾缭绕的天空,而用筋腱编织而成的绳索则摇摇欲坠地横跨在窗户之间,上面挂着许多条都够给我当披风的巨型脏裤衩。
我不想或者说不敢抬头去看那些敞开的窗户,害怕看到一些辣眼睛的事,但老海豹强烈建议我多抬头观察观察。
直到我看到远处高屋的一个恶魔端着满是污垢的铜罐,从窗户往街道上倾倒屎尿时,我才明白他为什么提出这个建议。
“小心“大祸临头”,孩子。”他无奈的笑了笑。
“我明白了,谢谢提醒...”
我的帆布鞋踩在龟裂的鹅卵石上,跟着老海豹穿过狭窄蜿蜒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寒气,像一块裹尸布一样紧紧地裹在我的皮肤上。
街道两旁三三两两的聚集着长相极具特点的恶魔,有的在吵架,有的在干架,有的在赌博,有的在交易,有的在交配。
当街交配听起来很不可理喻,但比起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行为艺术还算能入眼的了,比如前面那对恶魔情侣,雄的缺了一只眼睛,而雌的正把手伸进雄的的眼洞里掏啊掏,看着好疼,不过雄的看起来很爽...
我不是故意想看他们的,只不过他们就在我们的前面搞...
海豹脸红了,他吹了吹胡须,气鼓鼓的斥责他们,“喂!你们两个,大街上当着小孩子的面搞这种色情之事,害不害臊?”
以人类的标准,我真无法理解哪里色情。
哦,该死,我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联想到梅林了?...
“关你屁事啊,看不惯绕道走。”被掏的家伙不满被打扰。
“真是的,臭的跟粑粑似的还管这儿管那儿。”他女友夫唱妇随。
老海豹气的肚子都提到胸口了,你骂他臭他没意见,毕竟这是事实,但是他极其讨厌这种恶劣的态度,眼见他就要爆发了,突然一阵阵脚步响起,有蹄子的也有爪子的,都在朝一个地方涌,再抬头望那方向,已聚集了一大堆看热闹的,街道旁那些三三两两的散者,也带着病态的兴奋加入人群,嘴里喊着,“处刑了!处刑了!处刑了!处刑了!”
原来是公开处刑啊,若不他不喊,我还以为是演唱会,毕竟这些家伙都一副兴奋的要死的样子。
处刑台是一个木架高台,高到纵使魔山魔海,站在远处的我们也能看到,几个身穿黑色铁甲的处刑者拉着一只身躯矮胖,浑身都是棕色毛发,拖着一只长满红痂的大尾巴的恶魔,眯着眼睛仔细瞅瞅,才发现他长长的嘴筒被打的歪扭,那狗一样的鼻子被打成了三瓣,淋淋的滴血。
海豹拉住一只长的像獴一样的家伙,他正忙着卖腐肉味爆米花,“他怎么了?”
“这倒霉蛋发现有人纵火,然后举报给了警察。”
“等会儿?那怎么是他待在上面?”我难以置信的打断他。
“听我说完,这倒霉蛋报完案后,条子们死活也抓不到真凶,而上头又催促他们赶紧结案。没办法,为了业绩,条子们就把这个倒霉蛋拘捕,一通拷打折磨后,逼得他只得“认罪”,然后就是现在你看到的情况。”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怎么能这样...”我哀叹道。
“你怎么一副刚出生在这里的样子,嗯?这不是常态嘛。”他瞥了我一眼,便继续去卖他的爆米花去了,“爆米花了,爆米花了诶!”
海豹亦叹了口气,热乎乎的鳍爪轻轻放在我的头上,柔声提议,“走吧,孩子,火刑可不好看。”
“不,我想看看...”我悲哀地望着那个遍体鳞伤的可怜虫,他被处刑者们用长矛赶到火刑架前,却绊了一跤,正好让他受伤的鼻子摔在地上,疼的他失声哭嚎,惹得台下一阵哄笑。
等到他在被警察绑到木柱上时,他哭得更厉害了,每抽噎一声身体都跟着抖。他好瘦,我搁这么远都能数清他的肋骨。“不。”他乞求,“求你们了,我没有...我不是纵火者,求你们了……”
警察就当没听见一样,在他脚下摆好劈开的原木和折断的树枝,淋满尸油。
“爱德,去告诉老大,已经准备就绪了。”一个戴着被砍开一半的铁盔的恶魔对另一个喊。
“不用了!老大已经来了!”
两个手持长戟的卫士踩着鞋底濒临脱落的靴子啪嗒啪嗒的走上刑台,后面跟着一只蛤蟆,那蛤蟆?哦,我记得,是叫特威各,那天晚上和吉连联合杀掉孟尔的。
一见到特威各,那被绑在柱上的死刑犯便拼命哀求宽恕。但特威各和所有秩序警察一样,权当没听见,只是冷漠的下令:“开始吧。”
一名头戴黑色布套的白色蜥蜴人手捧火炬踏步上前。他高举火炬在头顶挥舞一圈,火焰熊熊飘展,让台下的围观人群山呼海啸的欢呼。
“烧!快烧!”
“烧了他,烧了他,哈哈哈哈哈!”
“快点,大伙儿都等着看呢!”
蜥蜴人点燃柴火,黑烟缕缕升起,死刑犯开始咳嗽。接着第一朵火焰娇羞露头,辗转腾挪,从木柴向他的腿雀跃,转瞬间,木柴淹没在烈火中。
“不是我!!”火焰爬上小腿时,哭泣的死刑犯尖叫,“我是屈打成招的……求求你们……救救我……”他的底裤被烧裂,火焰舔舐他的大腿皮肤,让他的哀求化为一阵不知所云的高亢悲鸣。
我只觉得胆汁涌上喉管,人群兴奋狂躁的欢呼,但被死刑犯的悲鸣盖过了,热浪腾空,空中弥漫起烟雾和尸臭,木桩上的死刑犯在烧红的锁链下不住抽搐。
过了一会儿,尖叫声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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