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山那张胖脸上，写满了震撼与茫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脑子里那点贫瘠的词汇量，显然不足以支撑他表达此刻复杂的心情。
“做……我们自己的游戏？”
“让全世界都记住我们的故事？”
这两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像是从什么热血动漫里直接抠出来的台词，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滚烫的梦幻感。
李牧看着他呆滞的模样，就知道这胖子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
他也不急，只是笑着拍了拍徐远山的肩膀。
“怎么，不信我？”
徐远山猛地回过神。
“谁说不信了！”
他一拍胸脯，肥肉颤了三颤，声音洪亮。
“你是我兄弟，你说啥我都信！不就是做游戏吗？干了！”
“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这胖子，有时候傻得可爱。
李牧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前世，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也是这个胖子，二话不说，把刚发下来的工资转了一大半给他，还嘴硬说是自己花不完，让他帮忙存着。
这份情谊，两世都不会忘。
李牧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
“远山，想做游戏，光有热血可不够。”
他看着徐远山，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
“啊？”徐远山刚刚燃起的热血，瞬间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脸上的表情又垮了下来，“怎么又绕回学习了？”
“听我说完。”
李牧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很有天赋，尤其是在编程这方面。但天赋需要知识去浇灌，才能长成参天大樹。C语言只是基础，后面还有C ，还有各种图形学、算法、数据结构的知识，这些，都需要一个好的大学，一个好的平台去系统学习。”
“而我，脑子里有无数个能让全世界疯狂的故事和创意。”
“我需要你，把它们变成现实。”
“所以，先考个好大学。信我，我能让你那身才华，得到最大的发挥。”
徐远山愣愣地看着李牧。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李牧。
眼前的兄弟，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的青涩与迷茫，变得沉稳、自信，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他看不懂，却能感受到的，名为“未来”的光。
他不知道李牧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但他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他。
徐远山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张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坚定”的神情。
“好，听你的！”
……
晚上回到家，李牧哼着小曲，心情愉快地敲了敲门。
“咚咚咚。”
“妈，我回来了，开门！”
门“咔哒”一声开了。
门口站着的，却不是沈星若女士，而是他那不苟言笑的老爹，李泊渔。
李牧下意识地开口。
“爸，我妈呢？”
“马上回来。”李泊渔面无表情地侧过身，让他进来。
“哦。”
李牧随口应了一声，换了鞋就准备溜回自己房间。
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老爹那低沉的声音。
“你先别走。”
“坐这儿。”
李牧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僵硬地转过身，顺着李泊渔手指的方向看去。
客厅的茶几上，赫然摆着他借给周清歌的那几本理科辅导书。
书的旁边，还整整齐齐地叠着几本崭新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上，是娟秀而有力的字迹，写着“物理知识点梳理”、“化学方程式汇总”。
完犊子了。
这是……东窗事发了？
李牧头皮一阵发麻，只能硬着头皮挪到沙发边，小心翼翼地坐下，活像个被班主任抓包的小学生。
李泊渔没说话，就这么坐在他对面，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上面的热气，然后呷了一口。
沉默。
是今晚的康桥。
空气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的指针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终于，在李牧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李泊漁同志放下了茶杯，开了金口。
“下午，有个女同学来家里了。”
“哦。”李牧故作镇定，眼观鼻，鼻观心。
“说是来还书的。”
“嗯。”
“长得很漂亮，个子也高，说话斯斯文文的。”
“还行吧。”
李泊渔的眼皮抬了抬，盯着他。
“人家还去你房间看了一圈。”
“噗——咳咳咳！”
李牧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当场去世。
周清歌去他房间了？
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吧！
“爸，那什么，就是我一个初中同学，前段时间找我借辅导书，这不，今天还回来了么。”李牧强行解释，试图蒙混过关。
李泊渔的嘴角冷笑，眼神里透着“你继续编”的意味。
“人家女同学，自己没有辅导书吗？需要朝你来借？”
“她……她是文科生，借的都是理综的辅导书。”
这话一出口，李牧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果然，李泊渔的脸色变得更加古怪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与怀疑。
“你说，一个文科班的尖子生，特意来找你这个理科班的……呃，后进生，借理综的辅导书？”
李泊渔斟酌了一下用词，但那份嫌弃，已经溢于言表。
李牧被噎得一时语塞。
这事儿，怎么解释都像是在鬼扯。
他眼珠一转，干脆破罐子破摔，身子往沙发上一靠，摊了摊手。
“爸，人家那么漂亮，学习又那么好，你不会以为……她看上你儿子我了吧？”
他本以为老爹会勃然大怒，斥责他小小年纪不学好。
没想到，李泊渔听完，竟然真的陷入了沉思。
他摸着下巴，眉头紧锁，似乎在很认真地评估这个可能性。
几秒钟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地得出了结论。
“确实。”
“人家姑娘，眼没瞎。”
“……”
李牧感觉自己的心脏，中了一箭。
亲爹！
这是亲爹能说出来的话？
李泊渔看着儿子那副吃瘪的表情，似乎心情好了不少，语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儿子，咱得有自知之明，别耽误了人家好姑娘。”
“不是，本来就没那事儿！”李牧急了，梗着脖子反驳，“再说了，就算有，以你儿子这长相，这身材，这气质，怎么就叫耽误人家了？”
“长相？”李泊渔瞥了他一眼，“勉强遗传了我的五分。”
“身材？”他又上下扫了他一眼，“瘦得跟个猴儿似的。”
“气质？”李泊渔端起茶杯，吹了口气，“你是指上课看小说，下课打篮球的气质吗？”
李牧，完败。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救星回来了！
“老公，儿子，我回来了！今晚超市鸡蛋打折，我抢了两板！”
沈星若女士提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李牧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妈！你可算回来了！你快来评评理，我爸他欺负人！”
晚饭的餐桌上，气氛异常热烈。
李牧添油加醋地将刚才的“审讯”过程描述了一遍，企图拉拢母上大人，组成统一战线，共同对抗李泊渔的“霸权主义”。
谁知，沈星若女士的关注点，明显跑偏了。
“哎哟，女同学来咱家了？”
她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连碗里的红烧肉都顾不上吃了。
“老李，快跟我说说，那姑娘长什么样啊？”
李泊渔难得跟老婆有了共同话题，放下筷子，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那姑娘，可俊了！一米七的大高个，腿又长又直，皮肤白得跟牛奶似的，眼睛大大的，就是看着有点冷，不太爱笑。”
“哎呀，那不就是现在最流行的那种高冷范儿嘛！”沈星若一拍大腿，越听越兴奋，“叫什么名字啊？哪个班的？学习怎么样？”
“叫周清歌，文科一班的，听说是他们年级第一，准备保送金陵大学的。”
“金陵大学？！”
沈星若的声音拔高了八度，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瞬间变得像是在看一块绝世美玉。
她一把夹起最大的一块红烧肉，塞进李牧嘴里，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我的好儿子，可以啊，深藏不露啊！什么时候把人家姑娘约到家里来吃顿饭啊？”
李牧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抗议。
“妈……都说了，就是普通同学……”
“普通同学人家一个年级第一，往咱家跑？”沈星若一个白眼翻了过去，“你当我傻啊？”
一家人吵吵闹闹，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夜深了。
李牧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主卧里，沈星若翻了个身，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已经快要睡着的李泊渔。
“哎，老李，你说……咱儿子跟那周同学，是不是真有点什么啊？”
李泊渔闭着眼，嘟囔了一句。
“不知道，不像。”
“怎么就不像了？我看咱儿子最近是真变了，学习用功了，人也精神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谈恋爱了呢？”
沈星若越想越觉得靠谱。
“你说，要是咱儿子加把劲，也考个金陵大学，那不就成了？”
“毕业了就结婚，结了婚就赶紧生个娃……”
“最好生个闺女，像那个周同学一样，又漂亮又省心……”
李泊渔听着老婆越来越离谱的规划，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
“你想得也太远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天花板，声音里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许。
“先看他这次月考成绩吧。”
“要是他真能考个好大学，以后……你想抱几个孙子，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