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反倒激得朱棣怒火更盛:
“好啊!如今倒全是你的理了?朕说你纵容锦衣卫横行霸道,反倒成了朕的不是?”
“你是不是也当朕是那万古不易的逆贼,想和城中那些愚民一样,将朕除之而后快?”
“父皇!儿臣绝无此意!”
“行了!稍后朕还要见李子城,没空与你废话!此番靖难,兵临应天,你冲锋在前,功劳不小。”
“但自入应天后,你行事愈发张狂!这次,朕就让你去诏狱住上几日,好生清醒清醒!”
朱高煦闻言,脸色铁青。让
养尊处优的汉王去住诏狱,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朱棣心意已决,他只得低头领命:“儿臣……领旨谢恩!”
“嗯,滚出去吧!”
朱高煦刚退出殿门,正撞上朱高炽、王景弘、咸阳郡主与李子城四人。
咸阳郡主一见二哥那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知他挨了训斥,顿时眼圈一红,低声道:“二哥,都怨我不好,连累你被父皇责骂……”
朱高煦神色稍缓,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没事。爹骂我就像家常便饭,二哥早习惯了。倒是你,一会儿见了爹千万别顶嘴,他这会儿正气头上呢!”
交代完妹妹,他又看向朱高炽:“老大,我劝你别进去触霉头。爹刚才连我都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进去也跑不了!”
朱高炽朝殿内望了一眼:“爹就骂了你,没别的?”
“罚我去诏狱清醒几天!”
朱高炽嘴角一抽。
父皇虽非溺爱老二,却也极为看重,父子俩脾性最像。
如今竟罚他去诏狱,足见怒火之盛。想想老爹的暴脾气,朱高炽也觉脊背发凉。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抽身而去。
若父皇当真盛怒,能劝住的,怕也只有自己了!
他咬了咬牙:“爹正在气头上,我若走了,今日这事怕难收场。你在诏狱顾好自己,我和老三定为你求情。”说着伸手替朱高煦整理衣领。
朱高煦一把拍开他的手:“求情就不必了!你和老三不在爹跟前落井下石,就算是念着兄弟情分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正眼瞧过李子城,对王景弘也是爱答不理。
看着这位汉王爷的做派,李子城心中暗叹:就凭这性情手段,若能篡位成功,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朱高煦交代完便离宫而去。四人步入乾清宫,只见朱棣一身常服端坐,身旁侍立着一名御医,似在等候。
一见李子城,朱棣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子城来了!”
“劳陛下挂怀。”
“嗯,事情朕都知晓了。锦衣卫行事鲁莽,不分青红皂白,朕已下令将涉事人等革职查办,打入诏狱,并严查背后有无牵连!”
朱棣虽面带笑意,这番话却让在场几人心中一凛。他们原以为陛下动怒是因郡主受扰,未曾想竟是为李子城被无故下狱!
李子城深谙人情世故,忙道:“陛下息怒。学生不过受了些惊吓,若因此牵连众多,学生心中着实难安。”
“朕既已决断,断无更改之理!”
朱棣语气转沉,“锦衣卫权柄虽重,却非其构陷忠良之器!若不借此严加警醒,日后还不知要闹出何等荒唐事来!”
话到此处,朱棣目光转向一旁的朱高炽:“老大,朕并未让王景弘宣你入宫,你怎的也跟着来了?”
朱棣语气虽平和,朱高炽心头仍是一颤。
他深深躬下身,恭敬回禀:“儿臣先前在宫门处听闻李公子被拘入诏狱,忧心方大学士因此事分神,耽误修书大业,故赶往诏狱,欲命人释放李先生。”
“不料儿臣刚到诏狱,便遇上了王公公。儿臣担忧父皇因此事动怒,心中不安,这才斗胆跟来,望能稍作宽慰。”
朱高炽本以为会招致训斥,不料朱棣听后,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身为太子,自当为君分忧,担起监国之责。”
“你既早已知晓此事,为何不先禀明朕,反倒径直去了诏狱?”
“事出紧急,儿臣思及父皇日理万机,恐为这等微末小事劳神,故想先行处置,为父皇分忧。”
“嗯,”朱棣微微颔首,“你这话虽不尽实,倒显出一片孝心。既已来了,朕便为你引见一番。”
说着,朱棣撩开珠帘,赤足行至李子城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按在身旁的椅子上:“这位便是方大学士的高足!若非他在朕面前力陈利弊,你这储君之位,未必能如此安稳!”
朱高炽闻言,心头剧震。他早知自己得立太子,背后有高人推手,原以为是父皇身边的黑衣宰相姚广孝,万没料到竟是眼前这年轻学子!
虽存疑虑,他仍双手抱拳,对李子城郑重一揖:“高炽在此,谢过先生襄助之恩!”
见太子竟向自己行礼,李子城慌忙起身避让:“殿下折煞学生了!学生所为,不过尽臣子本分。”
“你啊,就不知学学你老师那点狂放劲儿!”朱棣看着李子城,眼中是掩不住的欣赏。
知进退,明事理,胸有韬略。假以时日,未必不是下一个“黑衣宰相”。自己虽在盛年,终有老去之日,皇位终要传于子孙。若能善用此人,大明国祚必将绵长鼎盛!
他让太子向李子城行礼,正是为太子结下这份善缘。
自己身边有姚广孝足矣,但太子将来登临大宝,却需培植自己的肱骨之臣。
见父皇对李子城如此看重,咸阳郡主脸上更是窘迫。她原以为父皇会偏袒自己,看这情形,竟是不会了。她垂首恭立一旁,再不敢有半分骄纵之态。
介绍完李子城,朱棣目光转向咸阳郡主:“小四,今日之事,究竟如何?”
与女儿说话,语气虽缓了些,咸阳郡主还是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苦着脸道:“爹……是女儿错怪了李公子……”
“嗯,”朱棣点头,“你既是大明公主,错怪了人,就该向人家赔礼。”
咸阳郡主虽觉难堪,但父命难违,只得挪步到李子城面前,声如蚊蚋:“李公子……对不住了……”一张小脸早已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