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既为大明的藩属,大明便有护佑之责。
此言一出,倭国使臣们顿时慌了手脚。若这罪名坐实,大明发兵便有了堂堂正正的理由!他们此行本意是借机试探、敲诈,绝不敢真与大明朝撕破脸皮!
殿上大明武将们听闻属国被倭寇欺凌,一道道如刀似剑的目光,齐刷刷钉在足利高雄身上。饶是他自恃胆大,此刻也不由得脊背生寒。
他干咽了口唾沫,强辩道:“此事……并非阁下所言那般!我扶桑虽曾借道朝鲜,但对朝鲜土地绝无觊觎之心!”
“绝无觊觎?”李子城冷笑,“朝鲜使臣此刻就在殿外候着!要不要请他进来,与尔等当面对质?”他转身,单膝点地:“臣恳请陛下,宣朝鲜使臣上殿对质!”
朱棣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准!”
“陛下准奏!宣朝鲜使臣上殿回话!”
方才已行过朝拜之礼的朝鲜使臣,再次被引入奉天殿。一见那扶桑使臣竟也在场,他眼中怒火升腾,几乎要扑上去拼命。
朱棣端坐龙椅,问道:“你叫何名?”
“回禀大皇帝陛下,下臣李金明,乃朝鲜王李成桂之子。‘朝鲜’国号,亦是太祖高皇帝御赐!”李金明恭敬回答。
朱棣颔首:“嗯,朕记起来了,确有此事。那你便说说,扶桑在尔国境内,都做了些什么?”
“回禀大皇帝!”李金明声音悲愤,“扶桑自元末起,便屡屡侵扰我朝鲜!只因我国力微薄,难以抗衡。如今我朝鲜部分疆土已被其强占!他们更以此为跳板,渡海劫掠贵国浙江等地!倭寇劫掠贵国百姓后,便退回我朝鲜境内休整,将其当作巢穴!我等虽数次与其交战,却始终未能将其逐出!”
“嗯。足利高雄,李金明所言,尔等可听清了?”朱棣声音冰冷。
罪行已被当众揭穿,足利高雄却仍硬着头皮抵赖:“听到了。然弱肉强食,本是天地至理!朝鲜国力不振,只能依附大明。然大明身为宗主,对此恐怕也是鞭长莫及吧?”
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鄙人此来,实为与陛下商议两国通商大事。望陛下准许我扶桑与大明通商,并在浙江沿海为我等开辟落脚之地,如此方能互利共荣。”
“哦?”朱棣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那朕若是不准呢?”
足利高雄见要求被拒,竟语带威胁:“陛下若不准……那屯驻在朝鲜岛上的我扶桑武士,恐怕就按捺不住了!”
听闻这赤裸裸的威胁,朱棣非但未怒,反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朝鲜既向我大明称臣纳贡,尔等竟敢侵其国土!朕若就此放过尔等,我大明天威何存?”
“区区蕞尔小邦,竟敢在金殿之上公然威胁我大明?尔等不是想战吗?好!那便战!”
“替朕转告足利义满:我大明即刻发兵朝鲜!定叫尔等蛮夷知晓,何为吊民伐罪之王师!何为天朝上国之威仪!”
足利高雄面色铁青,全然未料朱棣竟会如此强硬。
他本想借此良机戳痛朱棣的旧伤,若朱棣想息事宁人,便不得不应下他们的条件。
谁曾想,精心谋划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文官骤然打破。如今朱棣非但不允所求,更彻底与扶桑撕破了脸。
靖难之役方歇,大明确需休养生息。
即便无力远渡重洋攻打扶桑本土,亦可借朝鲜之地作为战场。
足利高雄尚欲转圜,却听那李子城忽然开口问道:“足利高雄,尔等此番前来,既为朝贺我大明新皇登基,不知带了何等贡品?”
足利高雄闻言一愣,再看李子城的目光,已满是怨毒与忌惮。
他原以为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足以稳住局面。
岂料此刻竟陷入进退维谷之境!
朱棣虽不明李子城为何突然发问,却乐见其向足利高雄发难。
脸面既已撕破,何须再有顾忌?
足利高雄在朱棣威压之下,显出几分慌乱,强自答道:“此行仓促,未及为天朝上国备下珍奇贡物。”
“呵呵,”李子城冷笑一声,“那尔等究竟是来朝拜,还是来寻衅滋事?”
“尔等倭人,真如烂泥扶不上墙。我华夏古训,先礼后兵。即便真要谈判,岂有选在对方登基大典之日的道理?”
“若我在尔等祭祀天照大神时,砸了尔的神庙,不知尔等倭奴,又当作何感想?”
足利高雄被斥得脸色青白交加,偏偏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辩驳之词。
李子城见此,当即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扶桑使团得寸进尺,公然辱我大明国体在先,不宣而战、侵我藩属朝鲜在后!”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满朝文武皆是见证!微臣恳请陛下下旨,立斩足利高雄,以慰朝鲜民心,振我大明国威!”
对方既要闹大,那便遂其心愿。足利高雄一条贱命,在李子城眼中不值一提。
但倭国如此贪得无厌,自不必再留半分情面。
此言一出,足利高雄惊得双眼圆睁,转向李子城,声音都带了颤:“你……你们华夏不是有句老话,‘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么?”
“更何况,我乃足利义满亲弟,扶桑亲王!你若杀我,两国便再无转圜余地!”
李子城嗤笑一声:“自尔等倭兵踏上朝鲜土地那一刻起,两国便已无余地可言!若我堂堂大明,连自家藩篱都护不住,还有何颜面雄踞东方?”
殿上群臣皆被李子城这番话语激起豪情,连被召来与足利高雄当面对质的朝鲜使臣李金明,一时也听得怔住。
他亦未料到,李子城竟能说出如此掷地有声之言!
朱棣手捻胡须,脸上掠过一丝赞许的笑意:“洪武二年,太祖皇帝曾遣使杨载远赴扶桑,欲修两国之好。”
“然尔扶桑,非但斩杀我大明五名使节,更将杨载扣押三月有余!”
“彼时太祖震怒,几欲兴兵讨伐,终为朝中谋臣所劝止。”
“若非谋臣力阻,尔扶桑,恐早已化为焦土!”
“今日爱卿提及此事,倒叫朕想起尔扶桑昔日对我大明的羞辱。然我大明自有海量,不屑效尔等乖戾行径!”
言罢,朱棣目光转向李子城:“爱卿既有此议,便依卿所言!诛贼首足利高雄!至于尔等随从蛮夷,朕可开恩放还。”
“尔等可携其首级返国,替朕转告足利义满:三月之后,我大明天兵必至朝鲜!若彼时扶桑之兵尚未退尽,朕便将尔等赶尽杀绝,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