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黑号的维修通道里还飘着硝烟味。洛克菲勒踩着碎掉的控制面板碎片往前走，靴底碾过块焦黑的金属——是左舷炮台的零件，反物质地雷爆炸时被气浪掀进了通道。佩雷拉跟在他身后，手里攥着能源报告，声音压得很低：“执行官，复制人已按您的吩咐送往X-73，用的是您常用的那艘‘银隼号’，航线也走了公开航道。”
洛克菲勒“嗯”了声，指尖在冰冷的舱壁上划着。舱壁上有道深痕，是刚才爆炸时金属变形留下的，边缘还沾着点墨绿色的粘液——克里贡星人的腐蚀性炮弹残留物。“魔撒斯那边有动静吗？”他问。
“情报部说，X-73周边的暗线都活了。”佩雷拉递过块全息芯片，“他们在查‘银隼号’的补给记录，还调了三颗侦察卫星盯着星球轨道。”
洛克菲勒捏着芯片往终端里一插，全息屏亮起X-73的影像。那是颗灰扑扑的星球，表面裹着层厚厚的尘埃云，陆地全是龟裂的岩石，连棵能称之为“植物”的东西都没有，只有赤道附近有片暗红的峡谷，像道被撕开的伤口。“倒是会选地方。”他冷笑一声，“这种破地方，就算炸了，星际联合也不会多问。”
“那复制人……”佩雷拉犹豫了下，“真要让他按‘洛克菲勒’的习惯行事？万一魔撒斯看出破绽——”
“他不会。”洛克菲勒打断他，视线落在全息屏里的峡谷上，“曜黑帝国的复制技术，连我母亲当年都分不出真假。何况魔撒斯只见过我三次，一次在谈判桌，两次在战场，他记着的只有‘洛克菲勒的傲慢’，不会盯细节。”他顿了顿，指尖点在峡谷中央，“让复制人把‘银隼号’停在这，就说要和魔撒斯单独谈星髓矿脉的分成。”
佩雷拉应了声“是”，刚要转身，又被洛克菲勒叫住。“能源电池。”洛克菲勒补充道，声音冷了些，“按规矩，后天这个时候给复制人发补给信号——别提前，也别延后。”
复制人需要每月补充能源电池，这是曜黑帝国故意留的“破绽”。魔撒斯要是查得细，总能发现这一点。而“按时补给”，就是让他彻底放下戒心的饵。
两天后的黄昏，“银隼号”的通讯信号准时出现在曜黑号的接收屏上。复制人的声音和洛克菲勒分毫不差，甚至连尾音的傲慢都模仿得一模一样：“魔撒斯已进入峡谷，带了二十个克里贡护卫，血色红魔也在。他问矿脉分成的协议带来了没有。”
作战室里，霍克正调试反物质炮的瞄准系统，闻言抬头：“执行官，要让复制人按预案走吗？”
洛克菲勒靠在椅背上，手杖顶端的绿宝石抵着作战桌。桌上映着X-73的实时画面——峡谷里停着艘暗紫色的战舰，舰艏的倒刺上挂着块金属牌，是魔撒斯的标志。血色红魔站在战舰舷梯下，暗紫色的鳞片在尘埃云的光线下闪着冷光，爪子正无意识地刮着地面的岩石。“让他拿空白协议去。”他慢悠悠地说，“就说‘诚意得当面谈’。”
通讯器里传来复制人应诺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他正往峡谷中央走。洛克菲勒盯着屏上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突然想起布鲁斯死前的眼神。当时布鲁斯指着第二家园的方向，嘴唇动了动，他没看清，现在却突然明白了——布鲁斯是在说“别信魔撒斯”。
“执行官！魔撒斯动了！”观测官突然大喊。
屏上的画面猛地晃了晃。魔撒斯从战舰里走了出来，他没穿盔甲，只披了件黑斗篷，手里拄着根骨杖，杖头是颗嵌着绿宝石的骷髅头——和洛克菲勒父亲当年的手杖有七分像。他站在血色红魔身边，骨杖往地上一顿：“洛克菲勒，协议呢？”
复制人举起手里的空白协议，声音里带着笑：“魔撒斯首领，急什么？先说说你要多少矿脉？”
魔撒斯没接话，只是骨杖又往地上顿了顿。就在这时，血色红魔突然动了——它像道暗紫色的闪电，爪子直扑复制人的喉咙！复制人似乎没料到它会突然动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协议掉在地上。
“你敢耍我！”复制人“怒吼”着，声音里的惊愕恰到好处。
魔撒斯笑了，斗篷下的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洛克菲勒，你真以为我会信你？你派来的探子在X-73绕了三圈，当我瞎吗？”他骨杖一挥，“拿下他！活的！”
克里贡护卫蜂拥而上，爪子和牙齿在尘埃里划出残影。复制人“挣扎”着反抗，甚至故意打碎了手腕上的通讯器——按预案，这是“最后信号”。
作战室里，霍克猛地看向洛克菲勒：“执行官，反物质炮已瞄准峡谷！随时可以开火！”
洛克菲勒盯着屏上复制人被按住的画面。复制人的脸被按在岩石上，绿宝石袖扣掉了一颗，和当年父亲在战场上失踪时留下的场景几乎重合。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冰冷：“开火。”
霍克按下发射按钮的瞬间，作战室的灯光猛地暗了一下。屏幕上，一道纯白的光束从宇宙深处射来，像天神的裁决之剑，瞬间刺穿了X-73的尘埃云，击中了峡谷中央！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片刺眼的白光。那光比迷雾星带的反物质爆炸更亮，瞬间吞噬了峡谷里的一切——魔撒斯的战舰，克里贡护卫，血色红魔，还有那个和洛克菲勒一模一样的复制人。岩石在白光里消融，尘埃云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连星球的大气层都被这一击撕裂，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地核。
“击中目标！”观测官的声音带着颤，“反物质炮能量残留90%，X-73……正在解体！”
屏上的画面开始扭曲。X-73的表面像被打碎的蛋壳，龟裂的纹路从峡谷往四周蔓延，暗红色的地核暴露在宇宙里，然后“轰”地一声，彻底炸成了碎片。那些碎片裹着尘埃云往外飞，像一场盛大的宇宙葬礼。
作战室里静得可怕。佩雷拉看着屏上渐渐消散的白光，突然低声说：“执行官，复制人……”
“他完成了任务。”洛克菲勒打断他，声音很轻，“把他的编号记进英烈册。”
复制人没有名字，只有编号“R-07”。但刚才在峡谷里，他“挣扎”时故意露出的袖扣，是洛克菲勒让工匠按父亲的样式做的——算是给这个“自己”的一点体面。
“魔撒斯真的死了吗？”霍克突然问。他盯着屏上的碎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魔撒斯那么狡猾，怎么会真的只带二十个护卫？
洛克菲勒没回答。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杯壁上凝着水珠——是刚才反物质炮开火时，舰体震动溅出的。他喝了口水，突然笑了：“霍克，查一下‘银隼号’的补给记录——魔撒斯是不是真的查了？”
霍克愣了愣，赶紧调阅记录。很快，他脸色变了：“执行官，魔撒斯根本没查补给记录！他调的侦察卫星，全在盯着咱们曜黑号的动向！”
洛克菲勒把水杯往桌上一放，绿宝石手杖敲了敲桌面：“我就说他没那么蠢。”
魔撒斯从一开始就知道“银隼号”上的是假的。他带血色红魔去峡谷，就是为了让洛克菲勒以为“计划成功”，从而放松警惕。而他自己，恐怕早就坐着另一艘战舰绕去了第二家园——那里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霍克，反物质炮充能！”洛克菲勒猛地站起来，作战桌被他带得一晃，“目标第二家园外围！快！”
霍克不敢耽搁，赶紧冲向控制台。佩雷拉也反应过来，抓起通讯器：“各舰队注意！立即返航！目标第二家园！”
作战室的屏上，X-73的碎片还在缓缓飘散。血色红魔和克里贡星人的残骸混在里面，像被碾碎的虫子。但没人再看那些——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第二家园的星图上。那里的星露茶田正开着白色的花，刘云凯的舰队应该还在休整，根本没防备。
“执行官，星际联合发来通讯！”观测官突然大喊。
屏上跳开刘云凯的脸。他那边的背景是堡垒的瞭望塔，远处的星空中飘着艘逃生舱——舱体上有曜黑帝国的标志。“洛克菲勒！”刘云凯的声音很沉，“你们的逃生舱落在第二家园外围了，里面有个……复制人？”
洛克菲勒的心猛地一沉。
“他快死了，”刘云凯继续说，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能源电池快耗尽了。他说……说魔撒斯的主力往星髓矿脉去了，带了反物质炸弹。”
复制人？能源电池耗尽？
洛克菲勒突然明白了魔撒斯的计中计。他派去X-73的是诱饵，而真正的杀招，是另一具复制人——这具复制人或许被他抓了，又或许是故意放出来的，目的就是把曜黑帝国和星际联合的注意力引向星髓矿脉。
“刘云凯，别信！”洛克菲勒嘶吼着，“他的目标是第二家园！”
可通讯器里突然传来爆炸声。刘云凯的脸晃了晃，屏上瞬间黑了。
作战室里一片死寂。
洛克菲勒站在原地，手杖从手里滑下来，绿宝石顶端撞在作战桌的星图上，正好压在第二家园的红点上。那里的星露茶田，他还没来得及去过。布鲁斯说过，春天的时候，茶田会飘着白色的花瓣，像雪。
“执行官……”佩雷拉的声音带着颤。
洛克菲勒没动。他盯着星图上的红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父亲带他在地球的茶田散步。父亲说：“战争是为了守护，不是为了复仇。”那时候他不懂，现在懂了，却好像晚了。
“全舰队，全速前往第二家园。”他缓缓地说，声音里没了傲慢，只剩疲惫，“告诉所有人，就算炸了曜黑号，也要守住第二家园。”
作战室的舷窗外，X-73的碎片已经看不见了。宇宙是片深邃的黑，只有曜黑号的引擎喷着蓝焰，像一道划破黑暗的光。洛克菲勒知道，这一次，没有诱饵，没有复制人，只有硬碰硬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