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与剑:未竟的仇与突来的刺
曜黑号的引擎轰鸣声震得舱壁发颤,像是憋着股没处撒的火。洛克菲勒站在舰桥舷窗边,指尖把星图戳得发皱——第二家园的轮廓已在视野里铺开,淡蓝色的大气层裹着成片的星露茶田,远远望去像块嵌了白纹的蓝宝石。可本该让人松口气的景象,此刻却让他眼皮发沉。
“执行官,星际联合的通讯来了。”佩雷拉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他知道洛克菲勒正窝着火——刚才魔撒斯的藤蔓舰队就在第二家园外围晃了晃,密密麻麻的舰体裹着墨绿色藤蔓,像群蛰伏的毒蛇,可不等曜黑号的反物质炮充能完毕,那些战舰竟突然隐进了星尘里,连个残影都没留。
洛克菲勒“嗯”了声,声音硬得像块冰。全息屏亮起时,刘云凯的脸比上次更憔悴,眼下的青黑快拖到下巴,肩膀上还缠着绷带——显然第二家园也遭了袭,只是没声张。“你到了。”刘云凯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既没问“怎么才来”,也没提“魔撒斯跑了”,像是早料到会是这局面。
作战室里静得能听见反物质炮冷却的嘶嘶声。霍克攥着拳头站在一旁,指节捏得发白:“刘少将,那些藤蔓战舰……”
“消失了。”刘云凯打断他,指尖在控制台上一点,调出段模糊的影像——画面里,墨绿色的藤蔓战舰正往星尘深处钻,舰体上的藤蔓像有生命似的摆动,转眼就和灰蓝色的星尘融在了一起,“我们的侦察舰追了三十个标准时,连个能量残留都没捞着。”
洛克菲勒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作战室里撞得发响,却没半分暖意:“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在第二家园外围晃悠,故意让他们看见藤蔓战舰,故意等曜黑号和星际联合的舰队聚齐了,再轻飘飘地跑掉——就像猫逗老鼠,把他们的火气勾起来,又不给个痛快。
“先不说这个。”刘云凯突然开口,视线越过洛克菲勒,落在他身后的星图上,“你上次说的星髓矿脉,魔撒斯是不是真盯上了?”
这话把洛克菲勒的思绪拽了回来。他想起复制人传回的最后画面——魔撒斯的骨杖往峡谷地面一顿,地上的岩石就渗出墨绿色的汁液,和藤蔓战舰上的粘液一模一样。“他要的不是矿脉。”洛克菲勒指尖点在星图上的星髓矿脉位置,“是矿脉下的引力锚。”
曜黑帝国的情报部查过,X-73星球的地核里藏着个古老的引力锚,是前星际时代的产物,能干扰方圆百光年的舰船导航。魔撒斯炸X-73不是为了毁锚,是为了取锚——有了这东西,他的藤蔓战舰就能在星尘里自由穿梭,神出鬼没。
“那现在怎么办?”佩雷拉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找引力锚吧?”
“找肯定是找不到了。”洛克菲勒靠在椅背上,手杖往地上一顿,“但他跑不远。藤蔓战舰需要星髓矿当燃料,第二家园附近的星髓矿脉就三个,他迟早得露面。”他顿了顿,看向全息屏里的刘云凯,语气软了些,“我想和你见一面,在第二家园的堡垒广场。有些事……得当面说。”
他没说“要说布鲁斯的事”,也没提“当年谈判桌的误会”,但刘云凯显然听懂了。沉默了片刻,刘云凯点了点头:“后天清晨。别带护卫,就你一个人。”
挂了通讯,霍克立马急了:“执行官!不行啊!星际联合那帮人本来就恨您,万一……”
“没有万一。”洛克菲勒打断他,指尖抚过手杖顶端的绿宝石,“魔撒斯跑了,杀父之仇得往后放放。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星际联合信我——不然下次魔撒斯再来,咱们还是各打各的,照样被他耍得团团转。”
霍克还想劝,却被佩雷拉拉了拉胳膊。佩雷拉朝他摇了摇头——他跟着洛克菲勒十年,知道这位执行官看着冷,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轻重。杀父之仇重,可若不能联合星际联合,别说报仇,曜黑帝国能不能撑过下一波攻击都难说。
两天后的清晨,第二家园的堡垒广场上飘着星露茶的香气。洛克菲勒没穿鎏金制服,只披了件深灰色的斗篷,手里拄着手杖,慢慢往广场中央的石碑走。石碑上刻着“星际联合”四个烫金大字,是刘云凯当年亲手题的。
广场四周的卫兵都背对着他,显然是刘云凯下了令。洛克菲勒走到石碑前站定,刚要抬手敲敲石碑——按约定的信号,敲三下就代表“我到了”,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寒意。
不是杀气,是金属的冷。
他猛地回头,看见个穿银白军装的女人站在身后。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梢别着枚银星徽章,是星际联合的将官标志。最扎眼的是她手里的剑——剑鞘是暗紫色的,剑柄上嵌着颗红宝石,剑尖正抵在他的喉咙上,距离颈动脉只有半寸。
“洛克菲勒。”女人的声音又冷又脆,像碎冰撞在金属上,“你还敢来?”
洛克菲勒没动。他认出这女人——艾丽西亚,星际联合的银星将官,布鲁斯的副官。当年谈判桌时,她就站在布鲁斯身后,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一直盯着他。
“把剑拿开。”洛克菲勒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既没慌,也没怒,“我是来和刘云凯谈事的。”
“谈事?”艾丽西亚嗤笑一声,剑尖又往前送了送,划破了他颈间的皮肤,渗出血珠,“谈怎么把布鲁斯的尸体抢回去?还是谈怎么把第二家园的星髓矿脉吞了?”
广场上的风带着星露茶的香气吹过来,却吹不散这剑拔弩张的气。洛克菲勒盯着艾丽西亚的眼睛——她眼里全是红血丝,眼下的青黑比刘云凯还重,显然这几天没合过眼。他突然想起布鲁斯死前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下。
“布鲁斯的死,我有责任。”他缓缓地说,声音比刚才低了些,“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艾丽西亚猛地提高声音,剑尖几乎要戳进他喉咙,“谈判桌上你一枪崩了他!我就在旁边看着!你还想狡辩?”
周围的卫兵听见动静,下意识转过身,手都摸向了腰间的枪。洛克菲勒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动——他知道,现在只要动一下,艾丽西亚的剑肯定会扎进来,到时候别说谈事,能不能活着离开广场都难说。
“我没狡辩。”洛克菲勒直视着她的眼睛,“当时魔撒斯在通讯器里说,他抓了布鲁斯的妹妹,要我杀了布鲁斯才肯放。我……”
“你就信了?”艾丽西亚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布鲁斯跟你说了多少次,魔撒斯最擅长挑拨离间!你怎么就信了?”
洛克菲勒没说话。他确实信了。当年父亲的卫队被魔撒斯冲散时,母亲也被抓了,魔撒斯就是用母亲的命逼父亲自毁了战舰。他看见布鲁斯的瞬间,想起的全是父亲自毁时的画面,脑子一热,就扣了扳机。
“布鲁斯到死都在护着你。”艾丽西亚的声音抖得厉害,红宝石剑柄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指着第二家园的方向,不是让你别抢,是让你看——看他在矿脉里埋了反魔装置,让你别中了魔撒斯的计!你倒好,一枪杀了他,还把他的心意当驴肝肺!”
反魔装置?洛克菲勒愣了愣。他一直以为布鲁斯指着第二家园是在警告他,没想到……
“刘少将!”艾丽西亚突然朝广场入口喊了声。
洛克菲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刘云凯正往这边走,身边没带护卫,只手里捏着个牛皮本。他看见艾丽西亚的剑抵在洛克菲勒喉咙上,皱了皱眉,却没急着让她收剑:“艾丽西亚,先把剑放下。”
“少将!”艾丽西亚急了,“这凶手……”
“他是来谈联合的。”刘云凯走到他们面前,把牛皮本往石碑上一放,“魔撒斯的藤蔓战舰还在星尘里躲着,现在杀了他,对谁都没好处。”
艾丽西亚咬着牙,剑尖在洛克菲勒颈间又停了片刻,才猛地收了回去。剑鞘撞在她腿上,发出“当”的一声响。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肩膀却在微微发抖。
洛克菲勒抬手抹了抹颈间的血珠,指尖沾着点红。他看着刘云凯,刚要开口,刘云凯却先说话了:“这是布鲁斯的笔记。”他指了指石碑上的牛皮本,“你自己看。”
洛克菲勒拿起笔记,翻开第一页——是布鲁斯的字迹,又快又潦草,显然是急着写的。上面记着魔撒斯的藤蔓战舰弱点:“藤蔓怕高温,星髓矿燃烧时的温度能让它枯萎”;记着矿脉下的反魔装置位置:“东经37度,埋在茶田底下”;最后一页,画着个小小的星露茶田,旁边写着行字:“洛克菲勒虽傲,但懂轻重。若我死了,让他看这个,他会信。”
洛克菲勒的指尖捏得笔记发皱。他想起当年在谈判桌,布鲁斯笑着递给他一杯星露茶,说“这茶得趁热喝,凉了就没味了”;想起布鲁斯被他开枪击中时,眼里没有恨,只有急——像在说“你怎么就不懂”。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却觉得这三个字太轻,轻得配不上布鲁斯的笔记,配不上艾丽西亚发红的眼睛。
“魔撒斯的藤蔓战舰需要引力锚导航。”刘云凯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布鲁斯的笔记里说,引力锚有个启动开关,在X-73的地核碎片里。我们得找到碎片,毁了开关。”
洛克菲勒合上笔记,指尖还在发颤:“曜黑帝国的侦察舰能找。”
“星际联合也出一半人手。”刘云凯点头,“找到开关后,我们在星髓矿脉设伏——你用反物质炮轰矿脉,我引爆反魔装置,藤蔓战舰没了引力锚,又被高温烧着,插翅也难飞。”
广场上的风又吹过来,带着星露茶的香气,这次却没那么冷了。洛克菲勒看着刘云凯,突然想起父亲当年说的话:“战争是为了守护,不是为了复仇。”以前他不懂,现在握着布鲁斯的笔记,看着艾丽西亚绷着的背影,突然就懂了。
“布鲁斯的仇,我会报。”洛克菲勒把笔记揣进怀里,声音很沉,“但不是现在。现在先把魔撒斯的藤蔓战舰拆了。”
刘云凯点了点头,没说话。艾丽西亚转过身,看了洛克菲勒一眼,眼神里还有冰,但没刚才那么尖了。她从口袋里摸出块手帕,扔给洛克菲勒:“擦擦吧。别让血污了布鲁斯的笔记。”
洛克菲勒接住手帕,是星露茶的淡香味。他低头擦颈间的血珠,听见艾丽西亚又说:“下次再敢耍花样,我这剑可不认人。”
“不会有下次。”洛克菲勒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这次,信我。”
艾丽西亚没说话,转身往广场外走。刘云凯拍了拍洛克菲勒的肩膀:“笔记你拿着。布鲁斯说你懂轻重,我信他。”
洛克菲勒捏紧了怀里的笔记。广场四周的星露茶田开着白色的花,风吹过,花瓣飘得满天都是,像当年父亲在茶田边点的灯笼光。他知道,魔撒斯还在星尘里躲着,杀父之仇也还没报,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手里有布鲁斯的笔记,身边有星际联合的人,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曜黑号。”他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传令下去,所有侦察舰出动,找X-73的地核碎片。找到后,第一时间汇报。”
通讯器里传来佩雷拉的应声:“是,执行官!”
洛克菲勒往广场外走,手杖敲在石板上,发出“笃笃”的响。阳光穿过星露茶的花瓣,落在他身上,暖乎乎的。他知道,接下来的仗不好打,魔撒斯狡猾,引力锚难找,但只要手里的笔记还在,身边的人还在,就没什么难的。
杀父之仇要报,布鲁斯的仇也要报。但在此之前,得先护住这第二家园的茶田,护住那些还在茶田边等着和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