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家园的医疗舱里飘着草药香。洛克菲勒趴在诊疗床上，后背的绷带刚换过，艾丽西亚按布鲁斯笔记里的方子调的药膏正往伤口上抹，凉丝丝的疼里带着点清苦的药味。刘云凯坐在旁边的金属椅上，手里捏着份皱巴巴的协议——是当年曜黑帝国和星际联合签的互助协议，条款里全是“资源按比例分配”“作战范围划分”之类的字眼，字缝里都透着生分。
“这协议，我看了三夜。”刘云凯突然开口，指尖在“曜黑帝国不得向星际联合提供反物质炮技术”那条上敲了敲，“当年你父亲签的时候，大概没料到有一天咱们得靠反物质炮打克里贡星人。”
洛克菲勒疼得嘶了声，后背的肌肉绷成一块板：“我父亲那代人，信‘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总说星际联合人心杂，怕把技术交出去，转头就成了打自己的炮弹。”
“现在呢？”艾丽西亚正好抹完药膏，直起身往医疗舱的洗手台走，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消的气——她刚给洛克菲勒换绷带时，看见他后背上旧伤叠新伤，纵横交错的，比布鲁斯的作战日志还乱。
洛克菲勒转过头，肩膀带动伤口又是一阵疼，却硬是扯出个笑：“现在信‘抱团才能活下去’。”他伸手从床头柜摸过那份协议，手指捏着纸边晃了晃，“这破东西，留着碍事。”
话音刚落，他突然抬手一撕——协议纸页脆生生地裂开，“刺啦”一声，把医疗舱里的草药香都劈成了两半。刘云凯愣了下，艾丽西亚刚拧开水龙头，也停了动作，转头看他。
洛克菲勒没停，双手抓住裂开的纸边，狠狠一扯！那份签了三代人的协议瞬间碎成了七八片，纸片轻飘飘地落在诊疗床上，像被风吹落的枯叶。“我父亲定下的规则，”他盯着那些碎纸，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后背的伤口大概又扯疼了，额角渗着汗，“在我这就是废纸。”
他撑着诊疗床坐起来，绷带松了半截也不管，直视着刘云凯的眼睛：“我宣布，曜黑帝国与星际联合，正式结盟。”
“不是互助，是结盟。”他又强调了一遍，每个字都砸得很实，“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同甘共苦，相濡以沫——这话要是有假，就让魔撒斯的骨杖捅穿我的心。”
刘云凯手里的笔“啪”地掉在地上。他盯着洛克菲勒，看了足足半分钟，突然笑了——是那种憋了太久的笑，眼角都皱了起来。“你这小子，”他弯腰捡笔时，声音都带着颤，“早该这么干了。”
艾丽西亚走过来，把毛巾往挂钩上一挂，虽然没笑，嘴角却悄悄翘了翘：“结盟可以，反物质炮的技术得交出来。布鲁斯的笔记里记着改进方案，我得试试能不能让炮口缩小一半，方便装在突击舰上。”
“不仅反物质炮。”洛克菲勒拍了拍胸口，疼得龇牙却没停，“我有多少武器，就送多少给你们。曜黑帝国的军火库堆得快溢出来了，激光步枪、脉冲炮、甚至星舰的备用引擎——尽管拿，我那里多的是！”
他说着就摸通讯器：“佩雷拉！让后勤把军火库的清单列出来，除了留够曜黑号自用的，剩下的全给星际联合送过来！尤其是那批新到的暖合金，先给荒漠区送过去，赵嵩的能量盾该换了！”
通讯器里传来佩雷拉懵懵的声音：“执行官……清单？暖合金？可协议里没说……”
“协议被我撕了！”洛克菲勒吼道，“现在按盟约来——星际联合是咱们的盟友，盟友的事就是咱们的事！”
挂了通讯，医疗舱里静了静，只有墙上的时钟“滴答”响。刘云凯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打开来，里面是半块星露茶饼，还带着点焦香。“布鲁斯烤的，去年春天烤的，说要等打跑魔撒斯，跟你一起喝。”他把茶饼往洛克菲勒手里塞，“现在结盟了，先喝半块，剩下的留着庆功。”
洛克菲勒捏着茶饼，指尖蹭到饼上的茶末，暖乎乎的。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布鲁斯，在谈判桌前，布鲁斯也是这样递过来一杯星露茶，说“先喝茶，再吵架”，那时候他还觉得这人虚伪，现在才知道，有些暖是藏在茶里的。
“对了，”刘云凯突然想起什么，从金属椅上站起来，“魔撒斯跑回地球殖民地了，侦察舰说他的逃生舱降落在罗尔罗德星附近——那不是你们十字星第三舰队的总部吗？”
洛克菲勒的脸“唰”地沉了。
罗尔罗德星是颗灰红色的星球，表面全是火山岩，十字星第三舰队当年就是在那建的总部——三年前魔撒斯突袭，舰队没撑住，除了战死的，剩下的三百多士兵全成了俘虏，被魔撒斯关在星球的火山监狱里。这事他一直没忘，只是之前忙着和星际联合扯协议，没腾出手去救。
“他肯定是去拿俘虏出气了。”洛克菲勒把茶饼往床头柜上一放，就要掀被子下床，“我现在就带舰队去罗尔罗德星！”
“你疯了？”艾丽西亚一把按住他，“你后背的伤得养半个月！现在去就是送死！”
“那是我的人！”洛克菲勒红了眼，声音都哑了，“三百多个弟兄，在火山监狱里熬了三年！魔撒斯现在气疯了，肯定会折磨他们——”
“我去。”刘云凯突然说。他从墙上摘下自己的军帽，往头上一扣，“我带星际联合的舰队去，曜黑帝国的舰队刚打完仗，让佩雷拉带着休整，顺便送武器过来。”
“不行！”洛克菲勒急了，“罗尔罗德星的防御图只有曜黑帝国的人知道，火山监狱的通风口在——”
“布鲁斯的笔记里画了。”刘云凯打断他，指了指艾丽西亚手里的笔记本，“他当年偷偷去过罗尔罗德星，说火山监狱的通风口在西火山的半山腰，得用暖合金焊开，不然会被岩浆烫化。”
艾丽西亚翻开笔记，果然，最后几页画着密密麻麻的图，连监狱的岗哨换班时间都标得清清楚楚。“我跟刘少将一起去。”她把笔记往背包里塞，“我带突击队，负责炸通风口。”
洛克菲勒还想说什么，刘云凯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你留着养伤，顺便想想结盟后的章程——比如军火库怎么共管，作战计划怎么定。等我们把俘虏救回来，你得请我们喝完整的星露茶。”
医疗舱的门关上时，洛克菲勒还攥着那半块茶饼。窗外，星际联合的战舰正一架架升空，艾丽西亚的突击舰打头，舰艏的标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是星际联合的银星，旁边竟偷偷画了个小小的绿宝石，和他光剑上的一样。
三天后，罗尔罗德星的火山监狱上空飘着黑烟。
魔撒斯站在监狱的瞭望塔上，骨杖往地上一顿，塔下的火山岩就“噼啪”裂开道缝。两个克里贡护卫正拖着个浑身是伤的曜黑帝国士兵往裂缝边拽，士兵的军装被烧得只剩半截，胳膊上还铐着能量镣铐，却硬是挺着脖子，没喊一声疼。
“说！洛克菲勒是不是在第二家园建反魔装置了？”魔撒斯嘶吼着，骨杖的绿宝石闪着凶光，“不说就把你扔进岩浆里！”
士兵啐了口血沫，血落在火山岩上，瞬间被烫干：“狗东西……想知道？等老子出去……扒了你的皮！”
魔撒斯气得骨杖往士兵背上一砸！士兵闷哼一声，却还是瞪着眼：“我们执行官说了……迟早踏平这破星球！把你碎尸万段！”
“那你们就等不到那天了！”魔撒斯怒吼着，抬手就要下令把士兵扔下去。
突然，瞭望塔的警报响了！刺耳的“呜——呜——”声裹着火山灰飘过来，一个克里贡卫兵连滚带爬地冲上来：“首领！星际联合的舰队来了！还有曜黑帝国的武器！他们的突击舰正往西火山飞！”
魔撒斯猛地转头——西火山的半山腰果然飘着艘银白的突击舰，舰艏的激光炮正对着监狱的通风口！他知道那里是监狱的软肋，一旦炸开，里面的俘虏就能冲出来！
“拦住他们！”魔撒斯嘶吼着，骨杖往瞭望塔的控制台一指，“把岩浆引到西火山！烧死他们！”
可已经晚了。
艾丽西亚的突击队已经炸开了通风口，暖合金的炸药“轰”地一声，把火山岩炸出个大洞。浓烟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率先冲了出来——是十字星第三舰队的舰长，当年洛克菲勒的老部下，他手里还扛着个受伤的小兵，看见突击舰就喊：“艾丽西亚少校！我们在这！”
艾丽西亚从突击舰上跳下来，光剑劈断小兵的镣铐：“跟我走！刘少将在天上掩护！”
瞭望塔上，魔撒斯看着俘虏们一个个从通风口跑出来，被突击舰接走，气得骨杖都快捏碎了。他知道自己输了——没了舰队，没了监狱里的人质，现在连罗尔罗德星都待不住了。
“撤！”他咬着牙下令，“回地球殖民地！给我盯紧洛克菲勒和刘云凯——我倒要看看，他们的盟约能撑多久！”
克里贡的飞船匆匆忙忙地升空，像一群被打慌的耗子。艾丽西亚站在通风口边，看着飞船消失在星尘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动静——是那个被魔撒斯打的士兵，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手里攥着块碎布，上面绣着个小小的绿宝石。
“这是我们执行官送我的。”士兵把碎布递给艾丽西亚，眼里闪着光，“他说……看见这宝石，就像看见他在身边。现在结盟了，我们是不是能回家了？”
艾丽西亚接过碎布，指尖摸着上面的绿宝石绣纹，突然想起医疗舱里洛克菲勒撕协议的样子，想起刘云凯递茶饼时的笑。她点了点头，声音很稳：“对，能回家了。”
当天晚上，第二家园的医疗舱里飘着茶香。
洛克菲勒靠在床头，手里捧着杯星露茶，茶饼是刘云凯带回来的那半块，泡在水里，香得能把伤口的疼都压下去。佩雷拉正拿着通讯器汇报：“执行官，罗尔罗德星的俘虏都接回来了，就是有二十多个弟兄伤得重，艾丽西亚少校正带他们去医疗站……”
“给他们最好的药。”洛克菲勒打断他，喝了口茶，暖乎乎的茶水滑进喉咙，“告诉后勤，把新到的医疗舱全给他们用——还有，把我书房里那箱父亲留的星露茶拿出来，给弟兄们分了。”
挂了通讯，刘云凯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份新的盟约草案，上面没写“资源分配”，没写“作战范围”，只写着“曜黑帝国与星际联合，共守第二家园，共抗外敌，生死与共”。
“签个字？”刘云凯把笔递给他。
洛克菲勒接过笔，笔尖落在“盟约人”后面，刚要写名字，突然停了：“加一句吧。”
他在草案末尾添了行字：“星露茶田的花，年年都开。”
刘云凯看着那行字，笑了。窗外，第二家园的星露茶田正飘着白花，风一吹，花瓣落在医疗舱的窗台上，像给盟约盖了个软乎乎的章。
洛克菲勒知道，魔撒斯还在暗处盯着，地球殖民地的仗还得打，父亲的仇也还没报。但现在不一样了——协议碎了，盟约立了，罗尔罗德星的弟兄回来了，连空气里的茶香味都带着暖。
他低头在草案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页，沙沙的响，像在说：这一次，咱们不只是战友，是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