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院帽瘫软在地，如同一个被抽干了所有填充物的破旧玩偶。
三分钟。
整整三分钟，霍格沃茨大礼堂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停摆。
头顶上，被施了魔法的天花板依旧星光璀璨，可下方的景象却是一片沸腾的混沌。新生们不知所措地交头接耳，高年级学生们的议论声汇成一片嗡鸣，震得烛火都在摇曳。教授席上，麦格教授的嘴唇抿成了一道严厉的白线，弗立维教授差点从他那堆垫高的书上摔下来，斯普劳特教授则紧张地抚摸着自己袍子上的泥土。
这顶帽子，这所学校最古老的圣物之一，罢工了。
最终，终结这场骚乱的，还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站起身，紫色的长袍上银星闪烁，步伐却带着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他走下高台，穿过教授席，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心跳的鼓点上。
他来到洛尔面前，没有去看那个男孩，而是先弯腰捡起了地上那顶毫无生气的帽子。他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帽檐，那顶帽子只是无力地晃动了一下，继续装死。
邓布利多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疲惫，他叹了口气，这声叹息轻微，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他举起了魔杖。
“安静！”
声音被魔法瞬间放大，化作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洪流，瞬间席卷了整个礼堂。嗡鸣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仿佛空气被抽走了一瞬。
校长的威严，足以平息一切。
“根据霍格沃茨最古老的校规记载，”邓布利多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当分院帽无法为学生做出抉择时，该名学生将拥有一次自行选择学院的权力。”
这句话，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整个礼堂的空气再次被点燃，但这一次，没有喧哗，只有一道道灼热、探究、震撼的目光，如同聚光灯一般，死死地锁在了洛尔的身上。
自己选择命运。
这是何等的权力？这是何等的殊荣？
格兰芬多的长桌上，哈利·波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那个平静得不像话的身影，一种混杂着畏惧与好奇的复杂情绪在胸口翻涌。他害怕这个无法被定义的家伙来到格兰芬芬，那会像是在狮群中放入一头无法预测的猛兽。可心底深处，又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期待在蠢蠢欲动。
罗恩的脸色发白，只是一个劲地吞咽着口水。赫敏·格兰杰则紧锁眉头，嘴唇无声地翕动，她正在飞速检索自己脑海中所有关于《霍格沃茨，一段校史》的记载，试图找到邓布利多所说的那条古老校规。
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的学生们，则彻底变成了这场千年大戏的观众，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兴奋与见证历史的光芒。
唯有斯莱特林的长桌，气氛截然不同。
那里的空气粘稠得近乎凝固，弥漫着一种名为“野心”的滚烫气息。
德拉?·马尔福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他死死盯着洛尔，嫉妒与渴望在他的眼中交替燃烧。但更多的斯莱特林，那些出身高贵、血统纯粹的继承者们，他们的反应更为直接。
他们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下颌微微扬起，姿态优雅而倨傲。他们的眼神，不再是期待，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认定。
强者。
一个连分院帽都恐惧到放弃思考的存在。
这不就是斯莱特林信奉的终极力量吗？这不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能够带领他们重现荣光的“王”吗？血统、家世，在这一刻，在这种绝对的、无法理解的力量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他们已经准备好，迎接他们的君主。
在数千道目光的聚焦下，洛尔终于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优雅得如同一次宫廷谢幕。他的视线没有丝毫急切，慢条斯理地扫过全场。
他先是望向格兰芬多长桌，目光在哈利·波特那双紧张的绿色眼眸上停留了一秒，意味不明。
然后，他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教授席，在那个角落里，西弗勒斯·斯内普全身笼罩在阴影中，面无表情，唯独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深处有暗流在无声地汹涌。
最后，洛尔的目光落定了。
落在了那张坐满了纯血精英，充满了灼热渴望的斯莱特林长桌上。
那一刻，斯莱特林的学生们，呼吸都停滞了。
洛尔的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不是微笑，那是一种更纯粹的东西，一种洞悉一切、将世界视为游乐场的玩味。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羽毛般精准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
他刻意地停顿。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与期待。斯莱特林学生的心脏被高高吊起，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就去斯莱特林吧。”
轰！
压抑到极致的渴望瞬间就要喷发！斯莱特林的长桌上，无数人已经从座位上弹起，准备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然而，洛尔的下一句话，让这一切都卡在了半途。
“我听说，那里的公共休息室在黑湖湖底，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大乌贼和人鱼，风景应该不错。”
空气，凝固了。
什么？
风景……不错？
所有期待着一场君临天下般宣言的人，所有准备聆听“追求力量”或“实现野心”之类豪言壮语的人，所有已经准备好献上忠诚的斯莱特林，全都僵在了原地。
这个理由，轻描淡写得近乎荒谬。
这感觉，不像是选择一个决定未来的学院，更像是挑选一个风景优美的度假酒店。
准备喷涌而出的欢呼被硬生生憋了回去，卡在喉咙里，让那些站起来的斯莱特林精英们的表情显得滑稽至极。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统治了礼堂。
两秒后。
“哗——！！！”
斯莱特林的长桌上，爆发出了一阵迟到的、却更加疯狂、更加震耳欲聋的欢呼与掌声！那声浪是如此巨大，甚至盖过了刚才哈利·波特分院时的总和！
理由？
理由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结果！结果才是斯莱特林信奉的唯一真理！
他们成功了！
他们得到了这个连分院帽都为之颤栗的存在！他的选择本身，就是对斯莱特林最大的肯定！
在雷鸣般的欢呼与掌声中，洛尔的脸上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玩味笑容，他迈开脚步，从容地走向那片属于银与绿色的海洋。
他将身后那些震惊、凝重、茫然、费解的目光，彻底抛弃。
那些，都与他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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