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一座沉在黑湖湖底的奢华囚笼。
厚重的石壁隔绝了霍格沃茨城堡上层的一切喧嚣与温暖,只留下永恒的、属于深水的阴冷与静谧。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缓慢摇曳的水草与偶尔一闪而过的奇异鱼群,幽绿色的水光穿透玻璃,将室内镀银的烛台、雕花的黑木家具、以及每一张苍白或倨傲的年轻脸庞,都映照出一种非人的、属于古老遗迹的冰冷质感。
这里是亚特兰蒂斯,是深海的宫殿,更是崇尚力量与血统的蛇窟。
当洛尔的身影出现在入口的拱门下时,空气中最后一丝伪装出来的融洽也随之蒸发。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的老生们,话语戛然而止。他们手中的高脚杯停在半空,视线如同淬了毒的刀锋,齐刷刷地投射过来。那些刚刚被分到这里、还带着一丝不安与好奇的一年级新生,则瞬间缩起了脖子,噤若寒蝉,试图将自己藏进天鹅绒沙发的阴影里。
数十道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排外,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闯入者的挑衅。
洛尔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甚至没有去看来者是谁,只是用一种近乎巡视的姿态,目光悠然地扫过整个空间。他欣赏着墙壁上描绘着斯莱特林先辈光辉事迹的巨幅挂毯,欣赏着那盏由纯净水晶打造、在绿色水光下折射出迷离光晕的吊灯。
他的从容,本身就是一种最极致的蔑视。
这种无声的蔑视,精准地刺痛了蛇群的自尊。
人群分开,一名胸前佩戴着级长徽章的五年级学生走了出来。他身材高大,下巴微微扬起,摆出一个纯血家族后裔练习过无数次的傲慢角度。他的身后,簇拥着一群高年级的斯莱e特林,德拉科·马尔福就夹杂在其中,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那是刚刚从医务室出来后,急于找回场子的屈辱与亢奋。
“新生,欢迎来到斯莱特林。”
级长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休息室里回荡,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
“按照我们学院传承百年的传统,每年,我们都需要确立一年级的首席。他将成为年级的领导者,也将是斯莱特林未来的荣耀。”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锁定了洛尔,嘴角的弧度带上了一丝残忍。
“当然,这个传统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那就是让某些不知天高地厚、在外面惹了些麻烦的‘刺头’,学会什么叫‘规矩’。”
话音未落,马尔福便迫不及待地从旁侧跳了出来,声音尖利地煽动着气氛。
“没错!有些人以为在外面搞点小动作就了不起了!在分院仪式上出尽风头,就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手指直直地指向洛尔。
“但在斯莱特林,在这里!一切都要靠真正的实力说话!洛尔!你不是连分院帽都敢顶撞吗?那就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这么狂妄!”
“展示实力!”
“展示实力!”
“让他懂懂规矩!”
人群被瞬间点燃。压抑的寂静化为汹涌的声浪。一根根魔杖被抽了出来,杖尖在幽绿的光线下闪烁着各色不怀好意的微光,如同林间饿狼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将洛尔牢牢围困在中央。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一场斯莱特林式的、毫不遮掩的权力宣告。
弱者,没有资格在这里发出自己的声音。
面对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场面,洛尔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半分改变。
那是一种玩味的、优雅的微笑,仿佛他不是被围困的猎物,而是一个碰巧路过斗兽场的贵族,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一场粗劣的表演。
他甚至连将手伸向长袍口袋的意图都没有。
“挑战吗?”
他轻轻颔首,嗓音清越,穿透了所有嘈杂的起哄声。
“可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逐一扫过那些举着魔杖、神情亢奋的脸庞,仿佛在清点祭品的数量。
然后,他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我接受。你们可以一起上。”
死寂。
一瞬间的死寂。
紧接着,是火山爆发般的怒火。
“狂妄的家伙!”
“他疯了!”
“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巫师对决!”
十几根魔杖被同时高高举起,空气中充满了魔力涌动的刺痛感。恶咒的光芒在杖尖汇聚,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将这个胆敢挑衅整个斯莱特林尊严的新生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他们喉咙里即将滚出第一个咒语音节的那一刹那。
洛尔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
没有任何魔法波动。
一股无形的、无法被任何魔咒探知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如同投入静水的一颗石子,荡开了一圈透明的涟漪。
涟漪所过之处,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所有向他举起魔杖的小巫师,身体猛地一僵,动作凝固在了挥杖的前一秒。
他们眼前的景象,那奢华的公共休息室、那些熟悉的面孔,在一瞬间被剥离、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各自灵魂最深处、最黑暗、最不愿面对的恐惧。
那个带头的五年级级长,发现自己正站在古灵阁冰冷的大厅里。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他家族那引以为傲、堆满金加隆的金库大门被轰然炸开。一群身穿魔法部制服的傲罗冲了进去,查封的封条贴满了每一个箱子。他的父亲,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男人,戴着沉重的镣铐,面如死灰地被押走,囚衣上印着三个让他血液冰冻的字——阿兹卡班。纯血的荣耀,家族的未来,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德拉科·马尔福的视野里,则是一片阴森的地窖。他的父亲,卢修斯·马尔福,正跪在地上,卑微地、颤抖地亲吻着一个黑袍身影的袍角。那个身影发出高亢而冰冷的笑声,一根白骨般的魔杖指向了德拉科。他感觉到自己的姓氏,他最引以为傲的“马尔福”之名,正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从灵魂中剥离。他的身体在剧痛中扭曲、缩小,华丽的长袍变成肮脏的麻布,他沦为了最低贱、最卑微的家养小精灵。
一名平时以美貌自傲、追求者无数的斯莱特林女巫,正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镜子。镜中那张她最珍爱的脸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长出灰绿色的尸斑,金色的长发一缕缕地脱落,露出流着脓水的头皮。
另一名身材魁梧、以力量著称的男巫,则发现自己被困在一片无尽的浓雾之中。无数只冰冷的、披着腐烂黑袍的摄魂怪,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它们凑近他,发出嘶嘶的、如同死亡抽吸般的呼吸声。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快乐记忆——第一次骑上飞天扫帚的兴奋,收到霍格沃茨录取通知书的喜悦,被心仪女孩亲吻脸颊的甜蜜——都在被一点点抽干,只剩下无尽的、冰冷的绝望。
“啊——!”
“不!这不是真的!滚开!”
“别碰我!滚开!”
“父亲!不!!”
一时间,惨叫声、哭泣声、精神彻底崩溃的哀嚎声,在这座华丽的地下宫殿里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恐惧的交响乐。
十几个刚才还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小巫师,此刻如同堕入了各自最深的地狱。有的抱着头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疯狂打滚,有的蜷缩在墙角,身体剧烈地瑟瑟发抖,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呜咽。更有甚者,在一声凄厉的尖叫后,直接两眼一翻,口吐白沫,精神受到剧烈冲击而彻底昏死在地。
整个过程,没有一道魔咒的光芒。
没有一次物理的碰撞。
洛尔自始至终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站在风暴的中心。
他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优雅的、玩味的微笑,仿佛正在欣赏一幅由他亲手绘制的、名为“绝望”的艺术品。
这极致的平静与优雅,与周围地狱般的景象,构成了一幅诡异到令人灵魂战栗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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