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钱卫国准备给一大妈扣上手铐,将这场闹剧彻底终结的瞬间。
一个声音,从后院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并不响亮,甚至带着岁月特有的沙哑,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精准地砸在院里每一个人的心上,让所有的嘈杂、哭嚎、议论,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都住手!”
两个字,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钱卫国扣向一大妈手腕的动作,下意识地一顿。
贾张氏杀猪般的嚎哭,戛然而止。
整个院子,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后院的月亮门。
寂静中,一阵沉稳而有节奏的“笃、笃”声由远及近。
那是拐杖敲击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无声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个身影,在秦淮茹的搀扶下,缓缓步入众人视野。
来人身材矮小,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干净的蓝布对襟小褂,身形在晚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但她手中那根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龙头拐杖,和那双虽然浑浊,却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强大气场。
红星四合院,真正的定海神针。
聋老太太。
她一出现,院子里那刚刚被法律与正义强行扭转过来的风向,再一次变得诡异起来。
人们的眼神变了,从看热闹的兴奋,变成了下意识的敬畏和顺从。
就连一直挺直腰板的易中海,在看到她的一刹那,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希冀,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聋老太太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她无视了瘫在地上的贾张氏,无视了面如死灰的一大妈,甚至无视了被她寄予厚望的易中海。
她的脚步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得极稳,龙头拐杖每一次落地,都像是在敲打着所有人的神经。
她径直走到了钱卫国的面前。
“笃!”
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老太太抬起头,浑浊的双眼直视着钱卫国胸前的徽章,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小同志,是派出所的吧?”
钱卫国心中一凝,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个老太太身上那股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势。他立正站好,保持着公务人员应有的礼貌。
“老人家,您好,我是红星派出所片区民警,钱卫国。”
“嗯。”
聋老太太轻轻颔首,算是回应。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精明。
“院里出了贼,手脚不干净,这是丑事,是该管。”
她先是肯定了钱卫国的行为,话锋却陡然一转。
“但是啊,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目光扫过院里每一个邻居的脸。
“今天这事要是传出去,说我们红星四合院出了个盗窃三百块钱的贼,丢的,是贾家一家的脸吗?”
她停顿了一下,拐杖再次点地。
“不!丢的是我们整个红星四合院的脸!是住在院里我们所有人的脸!”
“到时候厂领导怎么看我们?街道怎么办怎么想我们?会说我们这个先进大院,风气败坏,思想出了严重的问题!你们一个个的,脸上能有光彩?”
这番话,如同一座大山,瞬间压在了院里所有人的心头。
“集体荣誉”这顶帽子,在这个时代,重逾千斤。
院里不少人开始动摇了,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看向何雨柱的眼神,也从同情,渐渐带上了一丝责备和埋怨。
仿佛他坚持报案,反倒成了破坏大院名誉的罪人。
聋老太太很满意这种效果,这套说辞,她用来弹压院里的大小矛盾,从未失手过。
她想把这件事,从刑事案件的轨道上,硬生生拉回到“内部处理”的范畴里。
只要回到了院里,那便是她的一言堂。
可惜,她算错了一件事。
今天的何雨柱,不再是那个任由她拿捏的“傻孩子”。
不等钱卫国做出反应,一个身影挡在了聋老太太和钱卫国之间。
是何雨柱。
他往前站了一步,身形算不上高大,却像一杆标枪,笔直地戳在那里,隔绝了聋老太太施加给钱卫国的所有压力。
“老祖宗,您这话我可不敢苟同。”
声音朗朗,不卑不亢。
“哦?”
聋老太太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一道寒光从浑浊的眼底一闪而过。
她没想到,这个一向被她呼来喝去,视为自家养老后备力量的傻小子,竟敢当着全院的面,第一个站出来反驳她。
何雨柱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声音愈发清晰,愈发有力。
“您说家丑不可外扬。”
“可贾张氏偷的,不是别人家的三瓜俩枣,那是我妈!用命换回来的抚恤金!”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悲怆。
“三百块!那是我们兄妹俩后半辈子的活命钱!”
“这笔钱,要算是家丑,那也是我们何家的家丑!跟您,跟贾家,跟这个院子里的任何人,都没有半点关系!”
“再说了!”何雨柱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
“盗窃三百元巨款,数额巨大,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家丑!按照国家颁布的法律,这就是刑事案件!是要坐牢的重罪!”
“老祖宗,您德高望重,可道理不是这么讲的。要是人人都像您这么想,为了一个听着好听的虚名,就去包庇罪犯,让偷了人家活命钱的贼逍遥法外,那坏人还不都无法无天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院,最后落在钱卫国肩上的警徽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们国家的法律,尊严何在!”
一番话,情理法三者兼备,如同一记记重拳,将聋老太太刚刚辛苦营造起来的“集体荣誉”氛围,砸得粉碎!
院里再次陷入死寂。
那些刚刚还觉得何雨柱小题大做的邻居,此刻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是啊,那可是三百块的抚恤金,是人家的活命钱!
钱卫国看向何雨柱的眼神,充满了赞许。他立刻上前一步,接过了话头,声音严肃而冰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官方威严。
“老人家,您说得对,院里的名声很重要。”
“但我们公安机关办案,讲的是国家的法律,不是谁家的名声!维护社会治安,惩治犯罪分子,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这才是我们警察的职责!”
他向前逼近半步,目光如电,直视着聋老太太。
“请您,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一个讲法,一个讲理。
一个代表国家机器的威严,一个代表受害者的血泪控诉。
两个人,一软一硬,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筑起了一道让任何和稀泥的企图都无法逾越的铜墙铁壁。
聋老太太彻底懵了。
她纵横四合院几十年,靠着资历和威望,说一不二,何曾被人当着全院的面,如此干脆利落地顶回来过?
还是被两个她眼中的“小辈”联手顶回来的。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涨成了猪肝色。握着拐杖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都已发白。
她感觉全院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那不再是敬畏,而是惊愕,是看笑话。
一张老脸,火辣辣地疼。
面子,彻底挂不住了。
“你……你……”
她指着何雨柱,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咚!咚!咚!”
龙头拐杖被她狠狠地杵在地上,发出愤怒而不甘的巨响,像是在宣泄着她无能的狂怒。
最终,她在秦淮茹慌乱的搀扶下,狠狠地瞪了何雨柱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她一言不发,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转身,一步步地,退回了后院的阴影之中。
她最后的干预,以彻底失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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