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四合院里弥漫着各家晚饭的混合气味，有寡淡的棒子面糊糊，也有呛人的炒咸菜，唯有中院何家的窗户里，飘出了一股霸道得不讲道理的肉香。
香气带着钩子，馋得人肚里的蛔虫都跟着躁动。
屋里，一盏昏黄的15瓦灯泡，将何雨柱和何雨水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十块钱，是刚刚从贾家那个老虔婆手里逼回来的，带着屈辱和血腥味。何雨柱却用它，换来了半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几颗水灵的绿叶菜。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在灶台前忙碌。
洗、切、焯、炒、炖。
他的动作沉稳而利落，和他这副十七八岁的少年身躯毫不相符。每一刀下去，都精准无比；每一次翻炒，都颠起了十足的锅气。那口黑铁锅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
何雨水就坐在小饭桌旁的板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一动不动。
她的小脸还有些苍白，一整天的惊吓和恐惧，让她像一只受了伤的雏鸟。她不敢看别的，视线就这么直勾勾地跟着哥哥在灶台和案板之间移动的身影。
她能感觉到，哥哥变了。
从今天早上，他一脚踹开家门，把贾张氏从床底下揪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彻底变了。
以前的哥哥，憨厚，冲动，会为了院里的一点小事跟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却从不会像今天这样，眼神里带着让人心头发颤的冷意。
“滋啦——”
冰糖下锅，迅速融化成焦糖色，裹着肉块的五花肉被猛火那么一攻，瞬间爆发出浓郁的焦香。酱油、料酒依次下锅，香气一层叠着一层，在小小的房间里盘旋升腾。
何雨柱将一盘油光锃亮、颤巍巍的红烧肉端上桌。
又端上来一盘碧绿生青的炒蔬菜，最后是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
米是新米，肉是好肉。
这顿饭，丰盛得像是在过年。
何雨水狠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咙里发出清晰的声响。
她饿坏了，可她没有动筷子。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哥哥，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亲人。
何雨柱没有先动筷，他沉默地给妹妹的碗里夹了一大块肉，那块肉肥瘦分明，被炖得晶莹剔透，肉皮轻轻一碰就烂。
浓稠的汤汁，顺着肉块，浇在了雪白的米饭上。
“雨水，吃饭。”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吃完饭，哥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何雨水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肉，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肉香瞬间在口腔里炸开，那种久违的、丰腴的满足感，让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一顿饭，兄妹俩吃得异常安静。
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饭后，何雨柱麻利地收拾了碗筷，用热水烫过，整齐地码放在碗柜里。他又给妹妹倒了一杯温热的开水，让她的小手捧着暖手。
他拉过一张板凳，在何雨水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
“雨水。”
何雨柱直视着妹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恐，像受惊的小鹿。
“爹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他选择了一种最直接，也最残忍的方式，揭开了这个血淋淋的现实。
何雨水的身体轻轻一颤，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也开始哆嗦，但她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没有掉下来。
她懂事地点了点头，没有哭闹。
这个反应，让何雨柱心中一痛，也更坚定了他接下来的决心。
“从今天起，这个家，就剩我们兄妹俩了。”
“所以，为了我们俩以后能活下去，能活得好，不被人当成软柿子捏，咱们家，得定下几个新规矩。”
何雨柱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必须牢牢记住，并且做到，能答应哥吗？”
“嗯！”
何雨水重重地点了点头，捧着水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何雨柱缓缓伸出第一根手指，像是在刻下一个不可动摇的烙印。
“第一，从明天开始，这个院里，任何人家里的东西，一针一线，一饭一菜，都不许吃，不许拿！任何人给你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颗糖，都不能要！任何人的家门，都不许进！”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只有一个例外。”
他顿了顿，补充道：“后院聋老太太家。老太太是咱们的师父，虽然有点私心，但心不坏。只有她家，你可以去。”
他必须划清界限。院里那些人的小恩小惠，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是牵着线的鱼钩，吃下去，就要用血肉来还。他绝不允许妹妹再落入那种被人情算计的陷阱。
何雨水看着哥哥的第一根手指，用力地点头，把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
“第二。”
何雨柱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变得锐利。
“以后在院里，把你的嘴巴闭紧，把你的耳朵和眼睛睁大。少说话，多看，多听。”
“尤其是那两家人，一大爷易中海家，还有贾家，离他们远远的！在院里看见他们，就当他们是空气，是墙，绕着走。他们要是主动跟你说话，你扭头就走，一个字都别回。”
何雨柱的脑海里，闪过易中海那张伪善的脸，和贾家那一张张贪婪的嘴脸。他知道，这两家是院里最大的祸害根源，是两条潜伏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必须让妹妹从物理和心理上，彻底隔绝。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何雨柱收回了手指，双手按在桌子上，身体再次前倾，他的声音压低了，却带着一股雷霆万钧的力量。
“在外面，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院子里。如果有人敢欺负你，骂你一句，甚至推你一下，你记住，不要跟他们吵，更不要跟他们打。”
何雨水听到这里，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困惑和委屈。
何雨柱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什么都不要做，第一时间，立刻，用你最快的速度跑回家！跑回来告诉哥！”
“记住我的话，雨水。”
他的眼神里，燃起了一股灼人的火焰，那是一种混杂着前世腥风血雨和此生决绝守护的坚定。
“天塌下来，有哥给你顶着！”
这三条规矩。
第一条，是斩断一切被算计的根源。
第二条，是远离所有的是非漩涡。
而这最后一条，是他给予妹妹的最坚实，最不可动摇的底气！
何雨水呆呆地看着哥哥。
看着他那双再也没有半分憨傻，只剩下如山般沉稳和坚毅的眼睛。
一整天以来，所有的恐惧、无助、委屈、迷茫，在这一刻，被一股巨大而滚烫的暖流，冲刷得干干净净。
那股暖流，叫做安全感。
她用力地点着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眼眶里蓄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捧着水杯的手背上，滚烫。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温暖。
她知道，这个家虽然没有了父亲，但她有了一个真正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哥哥。
一个能为她顶起一片天的哥哥。
这次谈话，标志着这对兄妹，真正开始相依为命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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