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远的身影消失在药王谷蜿蜒小径尽头后，白衡子转身往厨房走。晚风裹着草木清气掠过廊下，他想起苏然白日错认人时失魂落魄的模样，脚步不自觉放轻，终究放心不下。
刚到厨房门口，便见灶间亮着暖黄火光，人影在窗纸上轻轻晃动。推开门，葱姜混着肉香扑面而来——苏然正站在灶台前，系着靛蓝布裙，袖子挽至手肘，露出白皙小臂。她握着锅铲专注翻动锅里的菜，火光在脸上跳跃，倒瞧不出多少白日的慌乱。
“丫头，没事吧？”白衡子走近，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
苏然动作一顿，转身时脸上已收拾好情绪，眼底却残留着一丝怔忡。她将锅铲搁在灶台，声音平静得像在说旁人的事：“没事，师傅，您别担心。”指尖无意识摩挲锅铲边缘，她又补了句，“今天是我莽撞，错把顾将军认成故友。他……没被我吓到吧？”
“放心，顾将军不是计较之人，没怪罪。”白衡子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模样，心里轻叹了声，又道，“今晚顾将军和陆副将在谷里歇下，明日一早，我带你一同去京城。”
“去京城？”苏然抬眼，眸中闪过讶异，“是为了……”
“皇上龙体欠安，召我入宫诊治。”白衡子点头，“具体病症传信人没说清，得去了才知。”他看向苏然，语气带着考量，“带你去，一来你医术根基扎实，能做我助手搭把手；二来，你总在谷里待着不是办法，年轻姑娘该去京城见见世面。若觉得好，想留下来谋前程，也是你的造化。”
“我不……”苏然几乎立刻摇头，声音带着急意，“师傅，我就在谷里陪您。这里的草药，还有您……”
白衡子却笑了，眼角皱纹在火光里漾开暖意：“傻丫头，我还没到老得要寸步不离伺候的地步。你医术好、心思细，窝在山谷里太可惜。”话锋一转，他目光变得通透，“况且，今日你看顾将军的眼神，可不止是看‘故友’。那眼里的惊、喜、伤、痛，藏不住的。”
苏然的脸“腾”地红了，像被说中心事，急忙辩解：“师傅，我没有……”
“行了，不用解释。”白衡子摆摆手，转身往门口走，灶间火光在他背上投下长影，“菜好了就喊一声，别让客人等着。”
话音落时，他已走出厨房。苏然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没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低头看向锅里咕嘟冒泡的菜，水汽氤氲中，顾淮远那张与记忆重合的脸，又悄然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