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窗棂上糊着浅米色纱纸,晨光透过纱纸洒进来,在地面映出细碎的光斑。白衡子正坐在桌前为天子诊脉,指尖搭着少年天子的手腕,目光落在脉案上的记录——从三日前端坐需人扶,到昨日能自行站立,再到今日脉象平稳有力,毒素清除的进度远超预期。
“陛下脉象已趋于平和,只是气血仍需调理。”白衡子收回手,提笔在药方上添了两味温补药材,“今日可再试着批阅半时辰文案,切不可劳累。”
少年天子点点头,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他身着月白色常服,虽面色仍有几分苍白,却已不见往日的虚弱。走到御案前,他拿起奏折,指尖翻过纸页时动作沉稳,目光扫过奏疏内容,眉头微蹙的模样竟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威严。苏然站在一旁,看着天子认真批阅的侧影,心中暗暗感叹——这位年轻的帝王,已在病痛与暗局中悄然成长。
待诊治结束,白衡子刚要开口告辞,殿外忽然传来内侍清亮的通报:“顾将军到——”
苏然心头一紧,下意识转头望向殿门。只见顾淮远身着玄色朝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旧,只是眉宇间比往日多了几分疲惫。他刚踏入殿内,目光便与苏然相撞,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暖意,随即又迅速敛去,躬身向天子行礼:“臣顾淮远,参见陛下。”
“淮远免礼。”天子放下朱笔,语气带着几分亲近,“朕命你彻查的中毒一案,如今可有眉目?”
顾淮远直起身,走到御案前,声音低沉却清晰:“回陛下,臣已排查过太医院、后宫及相关人等。李嬷嬷虽自尽,但臣在她房中搜出的‘醉龙香’,产地与摄政王私下采买的药材一致;且沈国公近日频繁与摄政王密会,行踪可疑。至于太后……臣派人暗中观察多日,太后每日除了探望陛下,便是在宫中礼佛,从未与下毒之事有牵扯,始终是站在陛下这边的。”
天子握着朱笔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狼子野心!即便暂无实证,朕也绝不会放过他们。往后你多派些人手保护母后,切不可让她再受牵连。”
“臣遵旨。”顾淮远躬身应道。
白衡子与苏然站在殿角,将君臣对话听得真切。苏然指尖悄悄攥紧裙摆,心中满是忧心——他们本是医者,只想治病救人,却无意卷入这宫廷权力纷争,如今案情指向摄政王与沈氏外戚,往后怕是更难脱身。白衡子看出她的心思,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时辰不早,老臣与徒儿需即刻去煎药,确保陛下今日能按时服用。”
天子抬头,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语气温和:“连日来辛苦药王与苏姑娘了。若有任何需要,尽管跟内侍说,宫中定全力配合。”
“谢陛下。”白衡子躬身行礼,拉着苏然转身向外走去。路过顾淮远身边时,苏然悄悄抬眼,见他眼中带着几分担忧,又似有话要说,却终究只是微微颔首,目送他们离开。
走出御书房,晨光已渐盛。苏然望着远处朱红的宫墙,轻声道:“师父,咱们何时才能离开皇宫?这宫闱之中,实在太危险了。”白衡子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再等等,待陛下毒素彻底清除,局势稳定些,咱们便向陛下请辞。眼下,先把药煎好,确保陛下平安无事才是首要的。”
苏然点点头,跟着师父向太医院走去。她知道,在离开之前,每一步都需谨慎——这场宫廷暗局尚未落幕,他们还不能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