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外的石板路骤然起了动静,先是隐约的马蹄声轻敲路面,悄悄碎了山谷的静谧,紧接着,“踏、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透着军旅特有的规整,裹着凛冽的肃杀之气。
厨房内,苏然正提着茶壶斟水,听得这动静,手猛地一顿,壶嘴的热水溅出几滴,蒸腾的水汽漫上脸颊,模糊了她的视线。
不过片刻,脚步声已到药庐门前。只见玄色铠甲的士兵列成两排肃立,腰间佩着寒光闪闪的长刀,金属铠甲在午后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连呼吸都保持着整齐的节律,压得周遭空气都似沉了几分。一名身着副将服饰的年轻人快步走进厅堂,面容刚毅,抱拳行礼的动作干脆利落:“晚辈陆销,见过药王。家将军即刻便到。”
话音还未落地,一道挺拔身影已跨过门槛,径直走入内堂——来者正是顾淮远。他身量极高,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劲装,外罩的玄色披风下摆还沾着山道的泥点,却丝毫不减挺拔身姿。他的面容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俊美,却棱角分明得像被刀斧精心凿刻:高挺的眉骨下,两道剑眉斜飞入鬓,藏着常年征战的凌厉;眼窝略深,一双黑眸沉得像藏着千军万马,看人时不怒自威,眼底却藏着一丝难察的疲惫;高直的鼻梁下,唇线抿得极紧,下颌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最显眼的是额角那道浅疤,从眉梢延伸至鬓角,那是当年守雁门关时被敌军箭矢所伤,非但不显狰狞,反倒添了几分铁血气。他往那儿一站,就如同一柄刚出鞘的长刀,锋芒虽敛,威慑力却丝毫不减。
“顾将军,请坐。”白衡子抬手示意,目光在他身上稍作停留,“药庐简陋,只有几张竹椅,还望将军莫要嫌弃。”说罢,他指尖轻叩桌面,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探究,“将军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不过一介布衣,能帮将军什么忙?”
顾淮远闻言,神色丝毫未变,既没有武将的骄矜,也没有求人时的谄媚。他对着白衡子深深一鞠躬,腰背弯成一道沉稳的弧线,直起身后方才在对面竹椅上坐下,双手自然放在膝上:“药王言重了。”他的声音低沉厚重,带着沙场风霜磨砺出的质感,“当年北境闹瘟疫,药王单枪匹马闯入疫区,凭一味‘醒神草’解了满城危局;后来南疆蛊毒横行,多少名医束手无策,您却能辨出蛊虫习性,一剂汤药就断了蛊源。您诊脉时从不多言,三指搭脉便知病灶深浅,开方更是精准,往往一两味药就能直击症结,‘妙手回春’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您的本事。”
他顿了顿,目光愈发诚恳:“从前太医院院判还曾亲自来请您,许了正三品院使的位置,您却以‘谷中草木离不开人’推脱,否则如今早就是太医院之首了。晚辈说这些,并非刻意奉承,只是实话实说。”
白衡子淡淡一笑,摆了摆手:“将军过奖了,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对晚辈而言,这可不是雕虫小技,而是救命的希望。”顾淮远语气沉了沉,身子微微前倾,姿态带着明显的恳切,“今日淮远唐突到访,确有一事相求,望药王务必出手相救。”
他正欲把话说透,内堂的门帘忽然被轻轻掀开,苏然端着放好茶杯的茶盘,缓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