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苏然府上的药房里还亮着灯。苏然和桑妍围在桌旁，将明日要带的药材一一分拣、打包。案上摊着铺开的油纸，防风的柴胡、止泻的黄连、退烧的知母，还有熬煮汤药需用的陶罐、裹伤口的棉布，都被分门别类码放整齐。桑妍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将白衡子叮嘱的事项逐一记下。
“霍乱多因饮食不洁而起，进村后首要查水源，务必让村民喝煮沸的水，不能直接饮用井水或河水。”白衡子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医书，时不时抬头补充，“若遇剧烈呕吐腹泻的患者，先喂淡盐水防脱水，再用黄连、葛根煮水灌服，剂量要按年龄调整，孩童需减半。”
桑妍笔尖一顿，抬头问：“师傅，要是患者昏迷不醒，喂不进药怎么办？”
“可用竹管撬开牙关，少量多次灌服，动作一定要轻，别伤了患者喉咙。”白衡子耐心解释，又看向苏然，“你们进村后，除了戴口罩，还要多备些艾草，每晚在住处和病患房里点燃，能起到些消毒的作用。千万记住，接触患者后要及时用皂角水洗手，别用手揉眼睛、摸口鼻。”
苏然点头应下，将一包晒干的艾草放进随身的药箱：“师傅放心，我们会小心的。您在家也要保重，等我们控制住疫情，就回来给您报平安。”
与此同时，将军府的书房里，烛火摇曳。顾淮远站在桌前，将白日御书房的事简要告知陆销。“明日一早，我要随苏医女去王石村，你安排人手，把防疫用的口罩、帐篷和粮食备好，天亮前送到城门口集合。”
陆销躬身应道：“是，顾将军，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顾淮远叫住他，眉头微蹙，“京城百年来少见这种烈性传染病，王石村突然爆发，我总觉得不简单，怕是人为故意传播，想搅乱京城局势。”
陆销眼神一凛：“将军是怀疑摄政王和沈国公？他们前阵子在朝堂上被皇上压制，说不定想借疫情制造混乱。”
顾淮远抬手摆了摆：“现在还不确定，先不猜这些。眼下最要紧的是医治百姓、控制疫情，等稳住局面，再慢慢调查背后的人。”
“属下明白。”陆销应声退下，书房里只剩顾淮远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苏然的身影。
数日不见，她好像又瘦了些，方才在御书房见她时，下颌线比往日更显纤细，想来这段时间在医女局和药铺间奔波，定是辛苦。自从上次御花园分别后，他明显感觉到苏然在躲着自己——有时在宫中偶遇，她要么低头快步走开，要么找借口提前离去，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多说。他几次想找机会问清楚，却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如今她主动请缨去疫情最严重的村子，他心里的担忧像潮水般涌来，若非主动请命一同前往，他实在放心不下。
“一定要平安。”顾淮远轻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窗棂。窗外的风带着凉意吹进来，烛火晃了晃，映得他眼底的担忧愈发浓重。他转身回到桌前，将一把锋利的短刃放进随身的剑鞘——明日进村，除了护百姓平安，他更要护好那个总想着救人、却忘了顾自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