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边的风裹挟着碎雪，刮在清尘脸上像淬了冰的刀。他握着长剑的手稳如磐石，剑尖却微微颤着，映出对面那人染了魔气的眼。
渭徵站在血污里，玄色衣袍被剑气划开数道裂口，露出底下隐约泛着青黑的皮肤。他怀里还护着那只玉盒，指尖紧扣的力道几乎要将玉石捏碎……
“清尘，”渭徵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种近乎癫狂的笑意，“你当真要杀我？”
“寄生大法，为救一人而让天下生灵涂炭，你可知这样做，即便师姐‘活’过来，也不会原谅你。”清尘声音冰冷笃定。
“我不管！”渭徵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的魔气几乎要溢出来，“我只要她回来！哪怕是傀儡，也比看着她魂飞魄散好！”他向前逼近一步，血迹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痕，“你修了太上无情道，你可还懂何为情？可还记得——那位啊？”
清尘的剑又往前送了半寸，离渭徵的心口只有咫尺。
“你这个无情无爱之人怎么懂我——”渭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你知道我失去的是什么啊！”
清尘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底只剩一片冰封的死寂。
他怎么会不懂。
“师兄，”清尘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长剑终于穿透了那层玄色衣料，“别了……”
别了当年藏书阁的桂花糕，别了试炼崖的舍身相护，别了过往的桩桩件件。
别了，那个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渭徵倒下去的时候，怀里的玉盒摔在雪地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清尘站在原地，任凭风雪落满肩头。剑上的血很快凝结成冰，像他心里那道再也捂不热的伤口。他将玉盒收入手里，惊讶得看着里面的一缕魂魄……孩童？
老祖抬眼时，眸中已无半分迷茫。他看向青河，目光扫过其余六位峰主，最终落在云海翻腾的东方——那里，隐约可见人间城镇的轮廓，只是此刻，或许正被魔气浸染。
“寄生大法……”他指尖微凝，一百多年未曾动过的灵力在经脉中缓缓苏醒，带着凛冽的寒意。
“渭徵复活了。”他与渭徵之间因命格纠缠半生，此次渭徵复生他也有所感应。
“哗——”
六位峰主齐齐色变，魔尊渭徵，这个名字是玄门修士刻在骨头上的梦魇，当年为了斩杀他，玄门损失了近半高手，连老祖也受了重伤闭关数十年。
青河猛地抬头，一向沉稳的脸上终于露出惊容，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师尊的意思是？渭徵……他真的回来了？”
“渭徵……”芙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冰霜与悲戚。“都死了数百年了，骨头都成了灰，竟还能复生？”
红河垂眸，想起曾经有个人对他说：“红河，别怕，有大师兄在。”可是后来渭徵来了，那人也没了。
“他怎能复生？”红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音，“那当年被他残害死去的人呢？大师兄，还有那么多师兄弟姐妹，他们又岂能安息？”
清尘抬眸望向天际，数百年的沉寂让天地格局早已变换，可渭徵的手段，他太清楚了。那是刻在彼此命格深处的熟悉，是比任何道法都要精准的预判。
“不管渭徵是如何死而复生，这一次，我等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拦住那个恶魔，为桑河，为所有枉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青河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天际，那里，夜色正缓缓降临。一场跨越数百年的恩怨，终究是要做个了断的。
“请老祖颁令，诛杀魔尊渭徵！”
话音未落，其余六峰峰主齐齐躬身，声浪叠在一起，几乎要掀翻阁顶的琉璃瓦：“请老祖颁令，诛杀魔尊渭徵！”
“尔等且去吧！”
七位峰主闻言，齐齐叩首：“谨遵老祖法旨！”
“青河！”
他心头一跳，连忙躬身应道：“弟子在。”
“把那孩子唤来，我见见吧。”
青河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师尊闭关百余年，出关第一句话，竟是要见席良这孩子。
席良是师尊四百年前从山下抱回来的，当时只淡淡一句“席姓良家子，暂养于宗门”，便再未提过。四百年来，师尊要么闭关苦修，要么云游四海，连那孩子的名字“席良”，都是他依着师尊当年那句“良家子”随口取的，师尊竟也从未纠正。
“师、师尊……”青河定了定神，喉结动了动，“您是说……席良？”
玉座上的身影微微颔首，玄色道袍的袖口垂落，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正是。”
青河不敢多问，师尊今日突然要见席良，是想起了什么？还是……席良的身世，本就藏着他不知道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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