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山派的晨课钟声刚落,校场上便已聚了不少弟子。人群自觉地出一条通路,并非因谁的命令,而是瞧着那道缓步走来的身影,下意识便收了声。
席良道君今日依旧着一身月白校服,领口袖口的流云纹用银线细细绣就,既合山门规制,又衬得他肩宽腰窄,步履间衣袂轻扬,宛如画中走出的人。他尚未站定,场边已有女弟子悄悄红了脸,手里的剑穗缠了又解,目光却忍不住往他那边瞟——当年她们可不是一时冲动,为了能日日见到这位道君,可是硬生生熬过了三年筑基、五年炼气,凭着实打实的修为才叩开梨山派的山门。
“道君。”侍立一旁的师弟拱手行礼,目光落在席良腰间那柄剑上时,不自觉多了几分敬畏。
那便是逍遥剑。剑鞘通体乌润,是万年精铁经百炼而成,寻常法器一碰便会崩口;剑柄末端悬着枚剔透的吊坠,阳光底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正是万年冰精炼制,触手生寒,却偏偏认主,只在席良身侧时,才会泛出柔和的光晕。此刻它正贴着道君的手轻颤,像是在撒娇般蹭了蹭他的手指,剑身嗡鸣细不可闻,却精准地避开了路过的小弟子,生怕自己这万年精铁的剑身磕着了旁人。
这剑随席良悟道数百年,早已通灵。席良抬手轻抚剑柄,冰精吊坠瞬间腾起一层白雾,将他指尖的薄汗拭去。
“今日练‘腾云十式’。”他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目光扫过场中弟子,虽无半分刻意,却让方才还悄悄私语的众人瞬间敛了心神,握剑的手都紧了紧。
有新来的外门弟子看得发怔,悄悄拽了拽身旁师姐的衣袖:“师姐,道君的剑……好像在笑?”
师姐嗔了她一眼,却难掩眼底的笑意:“那是逍遥剑在夸你方才站姿端正呢。”话音刚落,就见那剑柄上的冰精吊坠转了个方向,真就朝那新弟子的方向亮了亮,惹得小姑娘惊得差点握不住剑。
席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他抬手握住剑柄,逍遥剑似有感应,瞬间跃入掌心,剑身在晨光下划出道冷冽的弧线,却在靠近一位走神的女弟子时,刻意收了三分锋芒,只让剑气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像是无声的提醒。
“看好了。”席良足尖轻点,身形已掠至场中。校服在翻飞间展露出利落的线条,逍遥剑随他手势起落,精铁剑身劈开晨雾,冰精吊坠坠着流光,人与剑浑然一体,竟比藏经阁里记载的“腾云十式”图谱还要灵动三分。
场边的女弟子们屏着呼吸,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手里的剑不自觉跟着比划。她们当年为他而来,如今却早已明白,能站在这里看他练剑,能与他同属一门,靠的从不是空想,而是手中的剑、身上的修为——就像那柄逍遥剑,纵有万年精铁与冰精加持,最终能与席良道君心意相通,靠的,也是数百年如一日的相伴与磨砺。
剑招收势时,席良立于场中,逍遥剑轻颤着回到他手中,冰精吊坠映出他眼底的温润。“记住,剑随心动,心正则剑直。”他话音落下,场中响起整齐的应和声,其中不少女声清亮,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执拗,也藏着几分只有她们自己才懂的、与有荣焉的骄傲。
忽然,一道流光自天际坠来,带着淡淡的玉泽光晕,直直落在他面前。
宗门玉牌。
席良伸手接住,触手微凉。玉牌上并无太多纹饰,只刻着青松峰的松纹标记,可那灵力波动却让他眉头微蹙——这是掌门师尊青河仙尊的专属印记,且带着加急符纹。
他低头看了眼玉牌上显露出的简短文字,神情添了几分疑惑。
“道君?”台下有弟子见他停了言语,忍不住轻声问了句。
席良抬眸,将玉牌收起,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温和:“稍作休整,今日的课暂到此处。”他没多解释,只对众人略一点头,身影便如淡烟般消散在高台上,连一丝灵力余波都没留下。
校场顿时起了些低低的议论声,谁都看得出道君走得匆忙。
而被众人议论的席良,此刻已踏在逍遥剑上,眉头却没松开。
玉牌上只说老祖出关,召他速去。
老祖闭关百余年,今日出关是天大的事,召他前去本也合理。可问题在于,他这位师尊最是清楚他的性子——人前是循规蹈矩、德高望重的席良道君,背地里却爱偷闲躲静,佩剑“逍遥”,人如其名,最烦那些繁文缛节。
面见老祖何等庄重?那老人家一双眼堪比照妖镜,他这点伪装,在老祖面前根本藏不住。师尊怎会偏在这时候召他?
思绪转了几转,逍遥剑已落在玄冰阁的大殿外。席良敛了心神,整了整衣袍,推门而入,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青河仙尊正立于殿中,见他来,只是淡淡颔首,示意他看向主位。
玉座上半躺着一位发白青年,一身素色道袍,闭目养神,周身气息看似平淡,却如深潭般让人不敢直视——正是刚出关的老祖。
席良不敢怠慢,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徒孙席良,拜见老祖,恭迎老祖出关。”
话音落了片刻,玉座上的老祖才缓缓睁开眼。那目光一扫过来,便如两道凌厉的寒光,仿佛能穿透人的皮囊,直抵心底。席良只觉浑身一凛,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席良道君?”
短短四个字,从老祖口中吐出,字字清晰,却带着冰澈透骨的寒意。可仔细听去,那冰封般的语调里,竟还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席良心头一跳,暗道不好。这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要训他几句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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