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那风裹着碎石与枯木,在山间沟壑里横冲直撞,撞得崖壁嗡嗡作响,传到耳中竟如厉鬼嚎叫,每一声都让人毛骨悚然。
崖边石台上,墨竹道君双目微阖,任凭那凄厉风声在耳畔盘旋,周身灵力自成结界,始终保持着打坐修炼的姿态,道心稳如磐石。
不远处的诛邪洞旁,席良的情况却截然相反。今夜不知为何,洞内溢出的魔气格外汹涌,像无数根细针,反复刺探着他的心神。他指尖掐诀的力道不自觉加重,额间竟渗出了一层薄汗。
“你终于来了……”
忽然,一道声音混在风里飘来。那声音又细又冷,像有人贴着耳边低语,又像无数鬼魅在同时重复,一遍遍钻进席良的耳朵。
“大胆邪祟!还不速速退去!”
席良猛地睁眼,周身灵力骤然爆发,一股强大的威压朝着诛邪洞方向压去。那邪魅的声音受了震慑,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渐渐淡了下去。
就在席良以为它彻底退去时,那声音又轻飘飘地传来,带着一丝笃定:“你会来找我的。”
话音落,再无声息。
席良心有余悸,不敢再耽搁。他起身绕着诛邪洞走了一圈,双手结印,将原本就坚固的封印又加固了三层,直到确认魔气再无一丝泄露的可能,才回到自己的石台上坐下。
“不知为何,今夜的诛邪洞的邪祟比往常更为猖狂?”
一旁的墨竹道君恰好收了功,见席良神色紧绷,便开口问道。
席良闻言,抬头看向墨竹:“师弟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墨竹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声音?师兄怕是第一天来落云山。这山间的风声日夜如此,过些时日便可习惯。”
席良听他这么说,心里的疑虑稍稍压下。他望着漆黑的夜空,心道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或是今夜魔气扰心,才让他对风声产生了错觉。
只是那道“你会来找我的”的声音,却像一根细刺,悄悄扎他的心底。
席良不知,就在他盘膝打坐、强压下心底疑虑时,诛邪洞深处,一面尘封已久的古镜正悄然异动。
这面古镜并非凡物,仙门中流传的传说,远比“照见前尘”更骇人——相传它能吞噬万物,无论是活人的精魂、修行者的灵力,还是器物的本源,一旦被镜面吸附,便会化作镜中虚无,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千年前,此镜尚未有“前尘”之名,只是一块蕴含吞噬之力的玄铁原石。真正将它炼成凶器的便是魔尊渭徵。为了让原石觉醒,渭徵做了一件惊世骇俗之事——他以自身修为为引,生生抽离出一缕本命魂魄。那缕魂魄带着魔尊的戾气与本源之力,被他强行打入原石内部,原石在魂魄的滋养下逐渐成形,镜身浮现出暗紫色的纹路,镜面则如深渊一般,能主动牵引周遭一切生灵的气息。
待炼化完成,渭徵将其命名为“前尘镜”。无人知晓他为何取这名字,只知自此后,镜中常映出炼化时那缕魂魄的残影,偶尔还会伴着细碎的低语,像在诉说被剥离的痛楚,又像在引诱着什么人靠近。
而此刻它本该如死水般沉寂,镜身却突然泛起一圈圈细碎的波纹。波纹从镜心向外扩散,带着极淡的魔气,像石子投入清澈湖面,搅得镜中虚无的光影微微晃动。
不过片刻,那波纹又缓缓平复下去,镜身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暗沉,仿佛方才的异动只是错觉。唯有镜边刻着的古老符文,在黑暗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红光,随即又隐没不见,无人察觉这洞内悄然发生的异常。
又是一夜,落云山夜风吹了整夜,厉嚎声裹着寒意,比前一晚更甚。
席良在石台上盘膝而坐,指尖掐着静心诀,可灵力刚在经脉里走了半圈,就被一道熟悉的冷音拦断。那声音像附骨之疽,混在风里钻进耳中,比昨夜更清晰,也更具引诱。
“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你不想知道吗?”
席良猛地攥紧袖口,指节泛白。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心里暗骂自己平日只顾逍遥快活,疏忽了修炼,道心竟如此不堪一击。他默念清心咒,试图将那声音驱散。可这一次,那声音却不肯轻易退去,反而带着一丝戏谑,又追问了一句:
“你是谁?你不想知道吗?”
这一问,像重锤敲在席良的心尖。他猛地睁眼,望向漆黑的诛邪洞方向,周身灵力因心绪波动而微微紊乱。昨夜加固的封印明明完好,为何这声音却越来越清晰?更让他心惊的是,那句“你是谁”,竟让他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茫然——他自记事起便是仙门弟子席良,跟着师尊修炼,师尊如父亲一般待他,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
“妖邪休得胡言!”席良猛地睁眼,眸中闪过厉色,周身灵力骤然暴涨——那股属于金丹修士的威压,如潮水般朝着诛邪洞涌去,连洞外的枯木都被震得簌簌作响。
以往这威压一出,邪音必会立刻消散,可今夜不同。
洞深处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又细又冷,像冰碴子刮过心尖,带着毫不掩饰的笃定:“你会来的……”
席良攥紧的手青筋凸起,正想再加重威压,却听那声音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前尘往事,古往今来,皆可知晓。”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得席良心头剧震。
威压顿了顿,席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的灵力不自觉弱了几分。
那声音似是察觉到他的动摇,笑意更浓:“诛邪洞的门,随时为你开着。”
话音渐淡,夜风又恢复了纯粹的嚎叫,可席良的心湖却再也无法平静。他望着诛邪洞漆黑的入口,仿佛能看到洞内前尘镜泛着的暗紫微光,心底那丝“要去看看”的念头,正悄然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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