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路小路,刚从窑姐的花船火海里爬出来,手里攥着半片债王的银面具,掌心还在渗血。
阿飘把血账本摊在船板上,朱砂红字一闪一闪,像催命的霓虹灯——
债务人:伪银票鬼·孙印
本金:五十两
利息:九九八一十七两(别问我怎么算出来的,鬼的复利不讲武德)
抵押物:无,但债王用这批假钞“买鬼命”,我得在三日内把印版废了,否则我的生辰八字就真成流通货币了。
老靳蹲在船头磨骨牌,刀口一样的风刮过去,十八张人脸齐声打哈欠。
“通州万利号,明夜子时开库验票,孙印会亲自押印。想活,就把印版偷出来;想死,就把脑袋送进去。”
我叹气:“怎么每次二选一都这么极端?”
老靳耸肩:“极端才刺激。”
万利号钱庄白天是正经买卖:铜钱叮当、银锭闪光、账房打算盘打得像暴雨。
夜里,它切号“阴库”——专收阳寿、专放高利贷、专洗假银票。
门口对联写得直白:
上联“真银买阳寿”
下联“假钞换鬼命”
横批“债王笑纳”
子时一到,红灯变绿,活人退散,死人排队。
我穿着蓑衣、压低斗笠,混在“鬼客”里。
队伍前头,一个无头鬼捧着自己脑袋当灯笼,脑袋嘴里叼着张银票,票面一百两,水印却是我身份证照片,别提多瘆人。
守库的是两只铜貔貅,眼睛嵌着碎银,见票放行。
我把提前准备的“阴司通关券”递过去——券是驴精金瓜子融的,铜貔貅闻了闻,口水滴答,给我让了条缝。
金库在地下三层,青砖拱顶,四壁嵌满银锭,烛光一照,闪得人睁不开眼。
正中央摆着一张紫檀案,案上端端正正供着一方铜印——
“孙印宝钞”四个篆字,像四张嘴,等人喂血。
印旁坐着个瘦长鬼影,青白面皮,十指焦黑,正是伪银票鬼孙印。
他正用朱砂笔在票面上勾魂,每勾一下,票上就多一行生辰八字,像条形码。
我站在暗处,听他嘴里叨叨:
“路小路,甲戌年七月七日子时,阳寿折算银一百二十两,票号:债王特供。”
我头皮炸麻:原来我早被预售了。
偷印版需要三样东西:
1.孙印的血——他是印灵,血是密码;
2.骨牌钥匙——老靳那十八张人脸里,有一张是前朝户部库官;
3.断魂剪——阿飘给的,专剪“因果线”。
计划简单粗暴:
我假装送外卖——地府版,给孙印送“加印夜宵”。
夜宵是一碗孟婆汤兑朱砂,喝一口,记忆断片三息。
三息足够我抽印、剪线、跑路。
“孙老板,夜宵来了!”
我把汤碗举过头顶,碗底暗格藏着断魂剪。
孙印抬头,眼珠滴溜溜转,鼻子先凑到碗边,闻见孟婆味,皱了皱眉。
“老子不爱喝汤。”
我心一凉,正想硬灌,旁边无头鬼突然打了个喷嚏,脑袋掉在地上,“咕噜”滚到我脚边。
孙印被喷嚏声分神,我趁机把汤往前一递:“新品,忘忧朱砂,喝一口,印版不磨手。”
孙印犹豫半秒,端碗就灌。
一息。
我左手抽印版,右手摸骨牌。
两息。
印版离案,因果线显形,像一根红线拴着孙印手腕。
三息。
断魂剪“咔嚓”一声,红线崩断,孙印整个人定格,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僵尸。
得手!
我抱着印版转身就跑,脚下一滑,踩到无头鬼的脑袋,“噗通”摔了个大马趴。
印版飞出去,在半空旋转,眼看就要落地,被一只手稳稳接住。
银面具、黑长衫,债王第二次现身。
“路小路,偷东西可不好。”
声音像两块碎银摩擦,又冷又脆。
我翻身爬起,骨牌自动飞出,十八张人脸围着我旋转,像一面人皮盾。
债王掂了掂印版,随手一抛,印版在空中炸成铜屑,铜屑又凝成一张新银票。
票面金额:
“路小路全部阳寿 三生三世劳役”
水印:债王笑脸。
孙印此时醒了,见印版炸了,发出一声尖叫,身体像漏气皮球,迅速干瘪。
他扑向债王:“你答应保我印版周全!”
债王抬手,掌心翻出一张假钞,轻轻一弹,假钞贴到孙印额头上。
孙印瞬间定住,皮肤泛起油墨光,片刻后化成一张“人皮银票”,软塌塌落在地。
票角写着:
“面值五十两,已兑付,作废。”
我看得脚底发寒:原来债王的假钞不仅能买鬼命,还能把鬼变成票。
债王转向我,指尖夹着那张新鲜出炉的“三世劳役票”,语气温柔:
“签了它,你欠我的一切就清零。”
我冷笑:“签你妈。”
债王不恼,只是轻轻一叹,票子无火自燃,火光里浮现无数熟悉面孔:
吊死鬼、驴精、白莲圣女、柳绾绾……
他们全被印在票面上,像一张张邮票,脸被拉伸扭曲,嘴里齐声喊:
“签了吧,签了吧……”
我脑袋“嗡”的一声,差点跪下。
阿飘突然在背后掐我人中,疼得我直抽冷气。
“路小路,别听!火是幻术!”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出去,幻火被血浇灭,人脸惨叫着消散。
趁债王抬手挡血,我抄起断魂剪,对准自己手腕“咔嚓”剪下去。
不是自杀,是剪那根看不见的因果线——
线一断,债王手里的票子失去依凭,“噗”地化成灰。
债王第一次皱了眉,银面具裂出细纹。
“很好,你学会用自残对抗资本。”
我咧嘴笑:“自残不花钱,你管不着。”
铜貔貅听到动静,咆哮冲来。
老靳骨牌飞出,砸在貔貅脑门,“当啷”一声,碎银四溅。
“走!”
他拉着我,阿飘断后,三人一路狂奔,冲破鬼客队伍,跳窗、翻墙、落水一气呵成。
背后,债王的声音远远追来:
“三日后,龙脉抵押,不见不散。”
回到船上,我瘫成烂泥。
怀里却多了一块铜印碎片——
刚才爆炸时,我顺手抓的,上面残存“孙印”半个字。
阿飘把碎片嵌进血账本,账本立刻浮现一行新字:
“银票假钞案,印毁,债王假钞链断裂,功德 10,累计:25/30。”
我苦笑:“债王越逼越紧,下一步就是龙脉了。”
老靳把骨牌在掌心翻了个面,露出最后一张空白人脸:
“那就把龙脉,也写进我们的账。”
夜深,运河无风。
我躺在船头,手里掂着那片铜印,月光下泛着冷光。
脑海里反复回荡债王那句话:
“龙脉抵押,不见不散。”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绳印,只剩三十四天。
我咬牙,对着月亮竖起中指:
“不见不散?行,老子提前去拆你台!”
第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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