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熙的话，像一柄重锤，敲在每一个天使的心上。
她们是正义的化身，是光明的使者。
她们毕生的信念，就是将正义和光明洒遍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彻底消灭邪恶和黑暗。
可现在，一个更高层次的“真理”告诉她们，黑暗和污秽，是宇宙自带的，是不可或缺的。
这让她们如何自处？
彦紧紧地握着剑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她看着女王的背影，那个在数万年里永远笔直，永远代表着绝对正确的背影，此刻却似乎流露出了一丝疲惫。
凯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脑海中，正义秩序的数据库在疯狂地翻涌。
她所建立的一切，她所坚持的一切，都是在“光界”和“人界”的框架内。她试图用“光”去净化一切，却从未想过，“污秽”本身就有其存在的意义。
如果连宇宙本身都承认“污秽”的价值，那她的正义，又该如何定义？
冥河星系。
卡尔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清晰可闻，那是一种压抑着极致兴奋的喘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看着光幕上的文字，像是在欣赏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
“我明白了，斯诺，我全都明白了！”
“我神？”
“虚空，不是死亡，不是终结，更不是一无所有！”卡尔的声音带着颤抖，“它是宇宙系统的一部分！一个至关重要的功能区！”
“收纳污秽……这个‘污秽’指的不是道德上的肮脏，而是物理上的！是信息！是熵！是所有消亡文明的残骸！是所有死去神灵的意识碎片！”
卡尔的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他毕生都在研究死亡和虚空，试图理解生命逝去后会去往何方。
现在，他得到了答案。
虚界！
一个收纳宇宙一切“残渣”的领域。
“我之前的研究方向没有错，但格局太小了。”卡尔挥舞着手臂，“我只想着如何进入虚空，却没想过虚空在整个宇宙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它不是已知宇宙的对立面，它是已知宇宙的延伸和补充！光界、人界、虚界，这三者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可以循环的‘蛋’！”
“而‘天理’，就是制定这套循环规则的存在！”
卡-尔从未感觉自己距离终极真理如此之近。
他不仅看到了“蛋”的全貌，还知道了“蛋”外面有东西。
“我神，那我们……”
“我们要加快速度，斯诺。”卡尔转过身，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狂热，“在其他人还沉浸在这三界划分的震惊中时，我们必须想办法，去接触‘虚界’，去解析那些‘污秽’！”
“那里面，藏着对抗‘天理’的终极秘密！”
就在凯莎的信仰摇摇欲坠，卡尔的狂热抵达顶峰之时，那冰冷的光幕之上，文字再次发生了变化。
原先解释宇宙三界划分的段落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更加古老，更加晦涩，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低语。
【神之启示，求索真相，是繁荣所带来的智识，而不是催生繁荣所需的种子。】
【一切皆有终结，但并不代表没有永恒。】
【在循环的终点，大地会再次迎来新生，形成闭环。】
这三句话，充满了哲学和宿命的意味，让刚刚被“三界论”轰炸得头昏脑涨的众人，再次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迷惘。
然而，当最后一行字浮现时，整个宇宙仿佛都为之一静。
【我们听到了，但，我们有自己的想法。】
……
地球，巨峡号。
雄兵连的战士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啥玩意儿？又来？”葛小伦挠着头，感觉自己的大脑处理器已经彻底烧了，“繁荣？种子？循环？新生？这说的都是啥跟啥啊？有没有人给翻译翻译？”
“俺觉得吧，前面都是屁话。”刘闯扛着他的大斧头，瓮声瓮气地开口，“俺就听懂了最后一句话，‘我们有自己的想法’！这话听着带劲！管他什么狗屁天理，什么循环闭环，不服就干！这才是爷们儿该干的事！”
“闯子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赵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这感觉，怎么那么像玩游戏？打到关底，系统告诉你，时间到了，该删档重开了。那我们这打生打死的，到底图个啥？”
琪琳眉头紧锁，作为一名警察，她对文字的敏感度远超常人。
“重点不是‘想法’，而是‘我们’。”她轻声说，“这句话的主语，是‘我们’。这说明，说这句话的，和之前颁布‘三界论’的，很可能不是同一个存在。”
蔷薇的身体绷紧了。她想得更深。
谁是“我们”？
这短短的一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简直恐怖。在未知的过去，存在着一个或多个超级文明，他们的层次已经高到可以聆听“天理”的规则。
然后，他们听完了，并且平静地表示：我们有不同意见。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宣战！
指挥室里，杜卡奥和怜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怜风，能追踪到这段信息的来源吗？”
“不行，将军。”怜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上滚动的却全是乱码，“和之前一样，信息像是凭空出现的，没有任何路径可循。但是，这个‘我们’的出现，颠覆了一切。这意味着，‘天理’并非是宇宙唯一的至高。至少，曾经有过能与它对话，甚至……抗衡的存在。”
杜卡普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配枪。
一个已知且强大的“天理”已经足够让人绝望。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敢于挑战天理的，神秘的“我们”。
这片宇宙，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拥挤，也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危险。
恶魔一号。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最终变成了莫甘娜那标志性的，响彻整个舰桥的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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