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盾局，三曲翼大厦，顶层。
局长办公室的巨型落地窗外，华盛顿的夜景如同铺开的电路板，流光溢彩，秩序井然。
尼克·弗瑞背对这片繁华，站在阴影里。
办公室中唯一的声响，是服务器机组低沉持续的嗡鸣，以及他指尖在冰冷金属桌面上，一下，又一下，毫无规律的敲击。
玛利亚·希尔走了进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被厚重的地毯吸收，只剩下近乎无声的步伐。她将一个加密数据板放在桌面上，动作精准，没有一丝多余。
数据板的屏幕亮着，幽蓝的光映在她严肃的面容上。
“局长，赵海伦博士失踪事件的最终调查报告。”
弗瑞转过身。
他办公室的灯光只开了一半，光与影在他的脸上分割出一条清晰的界线。那只独眼在阴影中，反射着数据板的微光，锐利得让人无法直视。
“结论。”他的声音没有起伏。
“没有结论。”
希尔的回答让弗瑞的敲击停了下来。
他拿起数据板，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一串串数据，一份份文件，在他的视野中流淌而过。
每一份证据都完美得令人窒息。
赵海伦博士的辞职申请，理由是母亲病情恶化，需要回韩国首尔长期照料。附带的，是韩国顶级疗养院出具的全套医疗记录，心脏病史，诊断报告，缴费清单，每一项都经得起最严苛的盘查。
跨国银行的转账记录，每一笔都清晰可溯。
甚至还有几段她以个人名义上传的、关于照料心得的社交动态，语气和用词习惯与她本人完全一致。
整个事件，构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闭环。一个优秀的科学家，因为家庭原因，选择了回归生活。合情，合理，合法。
“但……”
弗瑞的目光从屏幕上抬起，落在希尔的脸上。
“但是，那个在疗养院里，每天陪着母亲散步的‘赵海伦’，是个替身。”
希尔的声线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寒意。
“一个外貌酷似的普通女人，被施加了极高明、极深度的精神催眠。她真心认为自己就是赵海伦，就连我们的心理侧写师都差点被骗过去。如果不是我坚持对她进行脑部深度扫描，发现了残留的、非正常的神经元活动痕迹，我们可能永远都会被蒙在鼓里。”
她调出了另一份文件。
“对方的手法，干净到可怕。他们不只伪造了覆盖全球网络的电子记录，甚至在线下，为我们准备好了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现实’。他们算准了我们会去查，所以提前把答案放在了那里，等着我们自己去‘发现’。”
这是一种极致的傲慢。
不是躲藏，而是将谎言堂而皇之地摆在你的面前，并确信你无法识破。
弗瑞的指尖再次开始敲击桌面，这一次，节奏变得沉重而压抑。
“线索。”
“一个。”
希尔在数据板上操作了几下，一道全息投影在两人之间展开。
画面来自于一家街角咖啡店的监控。
角度极为刁钻，似乎是收银机上方一个用于防盗的广角摄像头，大部分画面都被灯罩和装饰物遮挡。
图像经过了技术部门数十次的算法增强，噪点依旧严重，人物的轮廓在像素的边缘不断抖动、撕裂。
画面中，赵海伦博士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色夹克。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文件交接，甚至连肢体语言都少得可怜。监控没有录下声音，但从时间戳来看，他们的交谈持续了四分五十七秒。
然后，两人一同起身，离开了摄像头的范围。
那个男人的身影，自始至终没有转过来一次。他就那样融入了街角的阴影，如同水滴汇入大海。
“这是我们能找到的，唯一的‘异常接触点’。”
希尔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力感。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幽灵。我们查不到他的任何身份信息，没有社会安全码，没有医疗记录，没有信用卡消费，甚至没有一张交通罚单。他就像凭空出现在了那家咖啡店，又凭空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技术部门尝试过还原他的相貌吗？”
“试过了所有方法。”希尔摇头，“结果很诡异。无论我们用什么模型去修复和填充像素，他背影周围的空间都会出现逻辑乱码。我们的首席图像分析师说……那感觉不像是单纯的画质模糊，更像是有某种力量在直接干扰‘信息’本身的记录。就好像……现实不允许他的脸被拍下来。”
尼克·弗瑞死死地盯着那个模糊的背影。
独眼中，那团抖动的像素仿佛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海量的情报碎片在意识深处碰撞、重组。
突然，另一份几乎快被遗忘的报告，从记忆的角落里浮现出来。
纽约大战。
齐塔瑞士兵如同蝗虫过境，能量光束与爆炸火光将曼哈顿化为炼狱。
鹰眼克林?·巴顿，在战斗结束后提交了一份口头汇报。
当时，他正占据一栋大楼的制高点，负责狙击清剿外围的齐塔瑞先遣队。他报告说，在战斗最激烈的一个区域，他透过瞄准镜，似乎看到了一个年轻的亚裔男人。
那个男人，从一堆燃烧的汽车残骸中站了起来。
他身上没有防护，没有武器，甚至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周围的爆炸气浪和横飞的弹片，仿佛都在主动避开他。
然后，那个男人走进了一条小巷，消失不见。
当时，所有人都将这份报告归结为巴顿在极度疲劳和精神紧张下产生的战场幻觉。一个无足轻重的细节，很快就被淹没在战后海量的报告和重建工作中。
但现在……
弗瑞将咖啡店的模糊背影，与巴顿瞄准镜中的那个亚裔青年，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影像，在脑海中缓缓重叠。
一个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开始浮现。
一个组织。
一个行事毫无痕跡，如同“影子”一般的组织。
它能在纽约大战的中心地带自由行动，视齐塔瑞人的攻击如无物。
它能轻易渗透神盾局引以为傲的网络壁垒，用近乎修改现实的手段，将一个人存在的痕迹从世界上抹去，再创造一个完美的替代品。
它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神盾局的眼皮子底下，挖走他们最顶尖的生物科学家。
而神盾局……
这个被誉为地球最强守护者的庞大情报机构，这个拥有全球最顶尖特工和科技的组织，对此却像个瞎子，像个聋子。
他们一无所知。
不知道对方是谁。
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甚至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
这已经不是情报上的落后，这是一种维度上的碾压。他们还在用雷达和声呐寻找潜艇的时候，对方已经乘坐着幽灵船，在他们的内湖里来去自如。
“希尔。”
弗瑞的声音变得沙哑，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与某种更深层情绪的干涩。
“在，局长。”
“将这个‘影子’的威胁等级，提升到最高。”
弗瑞的独眼中，闪烁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光。那不是面对洛基时的警惕，也不是面对齐塔瑞大军时的决绝。
那是一种面对未知，面对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恐怖时，被逼到绝境的凝重与杀意。
“动用一切资源，包括那些我们约定过永远不会动用的‘档案’。”
“我要知道，这个藏在我们身边的幽灵，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个“影子”组织，比他们之前面对过的任何敌人，都要危险得多。
洛基带来了神域的纷争，齐塔瑞人带来了星际的战火。
但那些，至少都是可以被看见、可以被攻击、可以被理解的敌人。
而这个“影子”……
它代表着一种规则之外的恐怖。
它让弗瑞第一次感觉到，他穷尽一生建立起来的、用以守护世界的“高墙”，在真正的幽灵面前，可能只是一道可笑的划痕。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