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危险，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沃伦·巴菲特
此时此刻，西德克萨斯中质原油(WTI)的价格停留在每桶62.96美元。
在纽约商品交易所(NYMEX)，WTI以轻质低硫原油期货(CL)的名称进行交易，每份合约对应1000桶。
也就是说，每一手合约价值62,960美元——但期货交易还要考虑保证金与杠杆的概念。
各个交易所、各个品种的杠杆倍数不尽相同。原油期货的杠杆普遍设定在11倍上下。
当然，这杠杆得有顶级经纪商来支撑。雷曼博罗斯作为全球排名前三的大型投资公司，自然承担着这一角色。
不过公司对旗下交易员的杠杆使用设有限制，我预估自己大概能用到5倍左右。
然而皮尔森·黑克曼给我批复的额度，竟然是全开权限。
所有项目都开放了最大杠杆额度。
“这该不会是钓饵吧？”——如此破格的批复让我不禁怀疑。从风控角度看，全杠杆操作无异于将自己暴露在巨大的风险之下。
假设我用足11.3倍的杠杆建立头寸。
这意味着，只需100万美元保证金，就能撬动1130万美元的原油期货仓位。
问题是，只要行情波动9%，我的保证金就会瞬间蒸发殆尽——
高收益永远伴随高风险。
那么问题来了：9%的波动很常见吗？当然不算。
但可怕之处在于：只要价格下跌1%，本金就会亏损11.3%；若下跌5%，损失将高达67.5%。
这种级别的波动在期货期权市场可谓家常便饭。试问，哪个交易员能承受67.5%的亏损？
散户或许还能硬扛，但对于掌管千万资金的机构交易员呢？
风控部门会立刻下达强制平仓指令。
即便没有强制平仓，每一秒都有数万甚至数十万美元上下浮动——在这样的市场里坚守谈何容易？
所以说，期货期权市场是猛兽厮杀的角斗场。
果断止损是生存铁律，达到目标即刻止盈更是核心要义。
这是一个变幻莫测的汹涌战场，盈亏转换往往只在瞬息之间。
没有足够强大的心脏，根本不可能在期货市场中生存。
著名期货交易员保罗·都铎·琼斯曾说过：“如果你不管理风险，风险就会来管理你。”
这句强调止损必要性的名言，至今都是我最重要的交易原则之一。
但今天，我打算彻底颠覆这条铁律。
当前我的头寸限额是800万美元。
全部押注WTI原油期货。
杠杆？当然开到极致。
方向？做空。
即便知晓未来，我的指尖依然止不住颤抖。
一次点击，就相当于投下8800万美元的做空炸弹。
“呼……”
轻吸一口气，鼠标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即便是日交易量达300亿美元的WTI市场，近亿美元的做空单也足以掀起波澜。
油价瞬间暴跌1.4%，账户实时盈亏数字跳动闪烁。
盈亏： 1,232,698美元
原本考虑过分批建仓以获取更优价格，但盯着实时波动反而容易犹豫——于是我改变了策略。
今日交易完成后，直到月底前我不打算再看原油期货图表。
剩下的1200万运营资金急需规划投向，总不能一直盯着行情波动。
首先想到的是油价下跌时反而上涨的品种。
“航空、运输、汽车板块应该不错？”正思索时——
“哦我的天！陈豪！”
皮尔森的吼声震耳欲聋。
等等，他什么时候连名带姓叫过我？
转头看见一头“红公牛”正咚咚咚地朝我冲来。
化身为红公牛的皮尔森紧握拳头低吼：“你是我爹啊！你疯了吗？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
我将食指竖在唇边，他猛地噤声。
用法律部当挡箭牌果然有效。
“立、立刻来我办公室！现在！马上！”
皮尔森·黑克曼的办公室。
刚转战到此，他又拔高了嗓门：
“陈豪，你脑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8800万的多头狙击单……就算是疯子也干不出这种事！”
“冷静点，皮尔森。”
“冷静？你看我像能冷静的样子吗？立刻平仓！好在现在还有盈利，趁现在还来得及！”
“恕难从命。”
“哈……好，那至少减仓！把杠杆降到一半……”
我压低声音回应：“这杠杆额度不是您批准的吗？如果现在要缩减一半，我可以照办。但最终平仓时，因此少赚的部分可得由您负责。”
“疯了吗？这是人话？要是搞砸了怎么办？不仅是你，连我都得完蛋！”
“那如果赚了呢？我盈利了你作为VP不也能拿绩效吗？想共享收益，就得共担风险。”
“这、这是两码事！”
皮尔森连连摇头：“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这不是投资，是投机！不，连投机都算不上，根本是赌博！”
说实话，他这么激动情有可原。
除非疯了，否则没人会用全杠杆做空8800万的原油期货。
但明知收益可观却装作看不见，岂不是更愚蠢？
“好歹得先说服他。”
毕竟他是我上司，也得为我的投资风险负责。
“皮尔森，你先别激动，听我说。这是经过充分分析后的决策。”
“分析？再怎么样这个头寸也……”
“还记得我昨天会议时说要撤出能源股投资吗？”
“这部分我也存疑。你自己报告里不是预测能源股会涨吗？就像马克说的，寒冬才刚开始，而且OPEC还在讨论减产……”
“您该不会没读完我的报告吧？”
皮尔森歪着头反问：“当然读完了。难道我有哪里理解错了？”
“最后一页的备注栏里我写道：‘虽短期看涨，但长期因供应过剩及全球变暖趋势，存在下跌可能。’”
“那、那不是惯例性的免责声明吗？”
一般来说报告都这样：先阐述观点，最后加上“也可能不准确”的免责条款——堪称“错了不负责”的技巧。
虽然没想到真会派上用场。
“皮尔森，纽约今年很冷吧？听说比往年低了5度以上。”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老实说，我承认写报告时眼光有些狭隘。”
“这又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点？”
“美国东部——甚至整个北美东部都在经历严冬。但放眼全球呢？”
“全球？”
“气象专家说这次寒潮是北极振荡与大西洋振荡叠加造成的异常天气。但您知道吗？同一成因在不同地区结果截然相反——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正在经历异常高温，平均气温比常年高出7度以上；西伯利亚和阿拉斯加高了10度；欧洲整个冬天都将持续在零上15度左右。”
皮尔森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真、真的？”
“您随时可以上网查证，我何必说谎？气象学家称此为全球能量再分配过程。”
“那你的意思是……”
“欧洲与北半球的能源需求正在锐减。听说西欧不少地区至今还没开过暖气。”
皮尔森毕竟是在华尔街丛林拼杀十年的老将。
他立刻明白：市场经济由供需决定，当下需求骤降，油价必将下跌。
他喃喃自语：“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
“唔……但还是减点仓吧……”
唉，真是死脑筋。
药都下到这份上了，还畏首畏尾的？正想着，几周前自己惶惶不安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不禁失笑。
其实我并非只看1月31日收盘价就盲目做空，但要详细解释实在麻烦。
看来得再加一剂猛药。
“OK皮尔森，说点技术面的：目前WTI未平仓合约正在减少。8800万固然是大额，但这个量级的卖单都抵挡不住，未平仓合约持续下降意味着什么？”
“等等，我得确认一下。”
皮尔森急忙转向电脑。
未平仓合约累积可以从多个角度解读，但首先要明白其含义。
期货市场中，只有当买卖双方头寸匹配时才会计入1份未平仓合约。
也就是说，卖盘增加的同时买盘跟进，未平仓合约就会增加。
那么减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此前强劲的买盘正在溃散，趋势即将反转。
从涨势转为跌势。
“确实如你所说，未平仓合约明显下降。”
“皮尔森，价格会说谎，但成交量与未平仓合约只会说实话。”
皮尔森这才稍稍放松，轻笑道：“引用杰西·利弗莫尔的名言？”
如果说沃伦·巴菲特是价值投资与风险管理的活传奇，杰西·利弗莫尔就是追逐趋势的极致投机者——一头真正的市场猛兽。
作为终身独立交易者，他既曾积累巨额财富，也数次破产，堪称疯狂的投资传奇。
团队里公认最胆小的我竟引用了利弗莫尔，这让他觉得颇为有趣。
我微微耸肩：“他是我的偶像。”
“呵，还以为你只崇拜巴菲特……看来你真的变了。”
“偶像何必只有一个？所以请放心，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明白了。需要帮忙尽管说。”
虽是客套话，却正中下怀。
“确实有事相求。”
“嗯？什么忙……”
他顿时露出警惕的神色。
“不难，请把伦敦ICE的权限也给我开了。”
ICE欧洲期货交易所，那里交易北海布伦特原油期货。
“你该不会……”
“WTI都在跌，布伦特能独善其身？”
皮尔森张大嘴巴，掩饰不住震惊。
“别这么惊讶嘛——欧洲不是正暖和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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