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都市斩妖人 > 第七章 戏台下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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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的鹧鸪桥区,是被城市遗忘的腐烂盲肠。

废弃的桥墩像巨兽的肋骨,狰狞地刺破夜幕。河水散发着淤泥和工业废料的沉闷臭气,缓慢地、浓稠地流淌。没有路灯,只有稀薄的月光勉强勾勒出残破棚屋和堆积废料的轮廓,阴影在这里活了过来,无声地蠕动。

我没有走大路。凭着猫妖的轻盈和敏锐,我在废弃的屋顶、坍塌的围墙间潜行,如同真正的夜行动物,肌肉紧绷,感官放大到极致,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振动。

旧戏台比我想象的更……邪性。

它突兀地立在河滩一片相对空旷的野地上,木质结构早已腐朽不堪,台板歪斜,挂着破败的、看不清颜色的幕布。夜风穿过那些窟窿,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台前没有观众席,只有胡乱扔着的几个破旧轮胎和半截水泥管。

但戏台上,却亮着两盏惨白的气灯。

灯光投下生硬的光斑,将台子中央照得一片诡异的光明,与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形成尖锐的对比。灯光下,空气似乎都在微微扭曲。

没有人。没有“戏子”。

我潜伏在一堵断墙之后,离戏台大约五十米,屏息凝神。时间一点点流逝,子时已到,周围只有风声和水流声。

是陷阱?还是我来晚了?

就在我几乎要失去耐心时,戏台上那两盏气灯的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

一道瘦长的人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灯光之下。

他穿着过于宽大的、类似旧时戏袍的暗紫色长衣,衣袖几乎拖地,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的、油彩剥落的武生脸谱,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具被吊起来的木偶。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却不是从他那里发出的,而是飘忽不定,从戏台四周的黑暗中同时响起,带着古怪的回音,像是在唱,又像是在念白,字句模糊不清,却直往脑子里钻:

“……新客踏月来……旧债几时还……shadow中求存……刀尖下觅食……可怜……可叹……”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这诡异的唱词,像是在描述我的处境。

“谁?”我压低声音,身体伏得更低,指尖扣住了藏在袖中的短刀。这地方太怪了,那股精神层面的压抑感甚至超过了面对林秘书时的冰冷。

台上的“武生”毫无反应,依旧像尊木偶。

另一个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着老树皮,却清晰地接上了那飘忽的唱词,从戏台右侧的阴影里传出:

“债主上门,自然是有生意要谈。林七手下的新人?胆子倒是不小,真敢来。”

又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里踱出。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穿着脏兮兮的环卫工荧光马甲,手里却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像是某种动物腿骨的拐杖,脸上堆满了皱纹,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如同黑夜里的老鼠。

“鸦奴,别吓着小朋友。”第三个声音响起,娇柔婉转,却带着一股冰冷的黏腻感。戏台左侧,一个穿着紧身旗袍、身段窈窕的女人倚着腐朽的柱子,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小的、骨制的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着她乌黑发亮的长发。她的脸很美,但嘴唇却红得过分,像是刚吮吸过鲜血。

三个人,呈三角之势,将我隐约地围在戏台前这片空地的边缘。加上台上那个不似活物的“武生”。

我缓缓从断墙后站起身,走了出去,目光扫过这三个奇形怪状的人,最后落在那台上的武生身上。“是你们给我送的‘请柬’?”

拄着骨杖的老头“鸦奴”嘎嘎笑了起来,声音难听:“请柬?那叫敲门砖!小子,要不是看在你身上沾着‘猫又’的味儿,又刚被七爷那样的煞星追过,还没被弄死,你以为你有资格站在这儿听我们说话?”

猫又?是指抓伤我的那只猫妖?

旗袍女人停下梳头的动作,红唇微启:“别废话了。小子,我们找你,是觉得你有点意思,或许能……互帮互助。”

“互助?”我保持警惕,慢慢向戏台方向靠近了几步,肌肉随时准备发力,“我不觉得和藏头露尾的人有什么可互助的。”

“啧,脾气还不小。”台上的“武生”突然又发出了那种飘忽的集体合声,这次带上了几分嘲弄,“林七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真以为给她当‘清洁工’,就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她不过是在养蛊,等你们这些有点潜力又没背景的小妖互相厮杀,或者替她干脏活干到被斩妖人或其他什么东西弄死,她再换一批。”

我心头一震,但脸上不动声色:“挑拨离间?”

拄着骨杖的鸦奴用拐杖顿了顿地:“是不是挑拨,你心里清楚。她是不是只教你干活,从不告诉你为什么干?是不是只给你点甜头吊着命,从不告诉你这城里真正的规矩和……活路?”

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斩妖人‘七爷’为什么盯上你,真的只是因为那条蠢狼狗?林七又为什么偏偏在那时候‘救’下你?小子,你就不觉得太巧了吗?”

冰冷的怀疑如同毒蛇,再次啃噬我的内心。这些问题,我并非没有想过,只是被迫压在心底。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我声音发紧。

旗袍女人娇笑着:“很简单。我们给你提供一些……‘林七’不会告诉你的信息,关于你的‘品种’,关于这座城市里真正的势力划分,关于如何更好地隐藏自己,甚至……关于如何摆脱‘清洁工’的身份。”

“代价呢?”我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很简单。”台上的武生集体合声再次响起,冰冷无情,“偶尔,也帮我们做点‘小事’。比如,下次‘清洁’时,如果看到带‘鸦印’的东西,顺手带出来。或者,在某些场合,替我们‘看’一眼,‘听’一点林七那边的动静。”

我瞳孔微缩。他们是让我当双面间谍?从林秘书眼皮底下偷东西?

“如果我不答应呢?”

刹那间,戏台周围的气温仿佛骤降了几度。

台上的武生猛地转过头,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谱正对着我,黑洞洞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鸦奴停止了发笑,干瘦的手指摩挲着那根骨杖。

旗袍女人梳头的动作停了,红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无声的威胁,如同实质的蛛网,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

“不答应?”鸦奴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那就当我们今晚没见过。只是……下次敲门的,可能就不只是一张卡片了。又或者,某些关于你的‘小秘密’,比如你反杀狼犬的具体细节,不小心被‘七爷’知道了……他最近,好像对那条狼狗的死因,格外感兴趣呢。”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们知道!他们不仅知道我的存在,还掌握着我的把柄!

沉默在弥漫。惨白的气灯灯光下,飞蛾盲目地撞击着灯罩,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我看着台上那诡异的武生,看着阴影里一左一右两个不像人的东西。前有狼,后有虎,中间还有一群等着分食尸体的秃鹫。

林秘书是掌控者,但这些人……是藏在阴影里的毒蛇。

我没有选择。至少,现在没有。

我缓缓吸进一口带着河泥腐臭的空气。

“……什么带‘鸦印’的东西?”

台上的武生脑袋咔哒一声,又缓缓转了回去,恢复了那僵直的姿态。

鸦奴嘎嘎地笑了起来,声音愉悦了许多:“聪明!到时候你自然认得。至于信息……先付你一点定金。”

他顿了顿,骨杖指向我:“抓伤你的那只‘猫又’,不是意外流浪。它是从‘园子’里逃出来的实验体。林七捡到它,或者说,‘安排’它被抓,恐怕费了不少心思。”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旗袍女人轻笑着补充,声音如同毒蛇滑过肌肤:“而‘七爷’追杀你,可不单单是为了规矩。那条狼狗……偷了‘园子’里某位大人物的‘一点小东西’,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你……嗯哼。”

她意味深长地停下了。

信息量巨大,砸得我头晕目眩。实验体?园子?安排?偷了东西?

我还想再问,台上的两盏气灯猛地剧烈闪烁起来,如同濒死者的喘息。

“时间到了。”武生的合声变得急促而尖锐,“第一次‘小事’,三天内,等通知。”

话音落下,气灯“噗”地一声同时熄灭。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我猛地后退,摆出防御姿态。

几秒后,眼睛勉强适应黑暗,再看去,戏台上空空如也,那诡异的武生、鸦奴、旗袍女人,全都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奇异檀香,和脑海里回荡的“园子”、“实验体”、“安排”这些词语,证明着刚才的真实。

还有……他们抛出的诱饵,和冰冷的威胁。

我站在原地,河风的寒意渗透衣物。

兜里那部黑色手机,依旧沉默着。

但我知道,我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另一个更深的漩涡。

夜鸦的戏,落幕了。但交易,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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