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绝天君 > 第九章 毒计暗酿 棋枰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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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粹宫内,一片狼藉。

名贵的琉璃花瓶碎片溅了一地,香炉倾覆,昂贵的灵香灰烬洒落在华美的地毯上。

二皇子姜浮瑾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早已没了往日刻意维持的温文尔雅。他刚刚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以及那些“返乡”官员接连毙命的噩耗。

“为什么?!父皇为何要如此对我!”他低吼着,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嘶哑,“李侍郎、张御史……还有王阁老他们!

那都是……那都是支持儿臣的人啊!父皇就这么杀了!就这么杀了!他这是要斩断我的臂膀!”

贵妃林氏早已挥退了所有宫人,她脸色同样苍白,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眼底的惊惶和一丝怨毒。

但她比儿子更能沉得住气,尽管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瑾儿!冷静点!”林贵妃压低声音喝道,快步上前抓住儿子的胳膊,“你这样大吼大叫,是怕别人听不见吗?!”

“冷静?母妃!你叫我如何冷静!”姜浮瑾猛地甩开她的手,指着宫外的方向,声音带着怒气,“父皇这是明摆着要收拾我们林家和我了!他根本就没想过让我监国!他这是在为谁铺路?啊?难道还能是静思苑里那个灾星不成?!”

最后这句话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是一种更深的、荒谬绝伦的恐惧。

林贵妃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闭嘴!这种话也是能胡乱说的?!”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声音恢复平稳:“陛下此举,确实雷霆万钧,出乎意料。但未必就是冲着你我来的。或许……或许只是陛下离京前,肃清朝纲,避免后方生乱?”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姜浮瑾惨笑一声:“肃清朝纲?偏偏只肃清与我交好、与母妃家族亲近的臣子?

母妃,事到如今,你还要自欺欺人吗?父皇的心思,怕是……怕是……”

他不敢再说下去,那个可怕的猜想让他浑身发冷。

林贵妃沉默了,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繁华却仿佛笼罩上一层无形阴霾的皇宫,指甲深深掐入手心。

“就算……就算陛下真有此意……”她缓缓转过身,眼中重新凝聚起冰冷的光芒,“我们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不坐以待毙?还能如何?”姜浮瑾有些绝望,“父皇手段如此狠辣,明显是早有准备!如今我们在朝中的势力折损近半,还能拿什么去争?”

林贵妃走到他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瑾儿,你忘了?你父皇终究是要走的!北境战事凶险,绝非一朝一夕能结束。只要他离开京城,这皇宫大内,这京畿防务,难道就真的铁板一块吗?”

姜浮瑾一怔。

林贵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陛下能安插眼线,我们难道就没有几个真正死心塌地、藏在暗处的人手?宗人府里、禁军之中、甚至……伺候静思苑的那些人里,总有几个是能用,也是敢用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带着一种毒蛇般的阴冷:“陛下不仁,他以为杀了几个明面上的人就能高枕无忧?呵……真正的杀招,往往来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母妃的意思是……”姜浮瑾眼中重新燃起一丝狠厉和希望的光芒。

“他姜浮生不是灾星吗?”林贵妃眼中闪过极致恶毒的光芒,“若陛下远征在外,京城突然发生些不幸的意外,比如静思苑走水,或是哪位皇子突发恶疾。

这灾星的名头,岂不是坐得更实?届时,朝野震动,人心惶惶,就算陛下想保,他又远在千里之外,如何保?”

“而你我,”她看向儿子,“只需表现出悲恸、稳重,尽力稳定局势……这监国之位,乃至更多……说不定反而会更快落到我们手中。”

姜浮瑾听得心惊肉跳,却又被那巨大的诱惑所吸引。恐惧渐渐被疯狂所取代。

母子二人在这奢华的宫殿内,低声谋划着,将恶毒的计策一步步完善。

皇帝的雷霆手段非但没有让他们收敛,反而将他们逼上了更极端、更疯狂的绝路。

针对姜浮生的阴谋,在恐惧和野心的驱使下,悄然酝酿。而此刻的静思苑内,姜浮生正与国师云胤子进行着无声的智力对决,对即将到来的致命危险,似乎一无所知。

静思苑内,石桌上的棋局已悄然变幻了数次。一老一少皆沉默不语,唯有石子偶尔自行跃起、落下的细微声响,以及空气中无形意念交锋的紧绷感。

姜浮生再次落下一子,这一次,他没有再采取同归于尽的凶悍打法,而是巧妙地利用先前布下的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闲子,隐隐构成了一道绵里藏针的防御,将云胤子那包容平和的态势悄然化解于无形,甚至反过来隐隐钳制了对方的发展空间。

他抬起眼,不再看棋局,而是直视着云胤子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了然:

“国师大人亲自莅临这冷宫僻苑,以棋相试,点拨于孤。是父皇的旨意吗?”

他不再称“我”,而是自然而然地用了“孤”这个皇子自称,语气虽无傲慢,却自有一股沉淀下来的威仪。

而他直接点破国师身份,更是显得成竹在胸。

云胤子执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带着些许玩味的笑容。他并未否认,也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就料到对方能猜出自己身份。

“殿下是如何认出老朽的?”云胤子饶有兴致地问道,并未直接回答关于皇帝的问题。

姜浮生目光扫过云胤子那朴素却纤尘不染的灰袍,以及那虽然苍老却蕴含着难以估量力量的手指,缓缓道:“宫中能有如此修为,能视静思苑禁制如无物,且对弈之间道法自然、意蕴深长,引动天地道气却不着痕迹者,除却深居藏慧殿、多年不问世事的国师云胤子,孤想不出第二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极淡的讥诮:“更何况,如今这京城,除了父皇,还有谁能请得动国师?而父皇又会将谁派来这灾星之地?”

云胤子闻言,不由抚须轻笑出声:“殿下观察入微,思虑缜密,名不虚传。”他算是默认了身份,也间接承认了是皇帝派他前来。

“父皇此举何意?”姜浮生追问,目光锐利,“是终于觉得孤这颗棋子,尚有几分用处,故而派国师前来雕琢一番,以便将来能更好地充当磨刀石,或是一把更趁手的刀?”

他的话语直接而尖锐,毫不掩饰自己对皇帝意图的怀疑和冰冷的态度。

云胤子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了几分,他看着姜浮生,缓缓道:“陛下之心,深似渊海,老朽亦不敢妄断全部。

然,陛下遣老朽前来,确有保护殿下、加以引导之意。至于殿下是成为顽石、利刃,亦或是执刃之人,”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皆在殿下自身,而非全然由他人决定。”

“执刃之人?”姜浮生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芒。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国师方才以棋喻理,教孤隐忍,蓄力待时。然,若时机未至,而刀斧已加于颈,又当如何?”

他这话问得突兀,却绝非无的放矢。

他虽不知晓钟粹宫内具体的毒计,但对二皇子母子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秉性了如指掌。皇帝的清洗反而可能促使对方狗急跳墙,更快地采取更极端的行动。

云胤子目光微凝,深深看了姜浮生一眼,似乎有些讶异于他对危险敏锐到极致的预感。

他缓缓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殿下若已窥得危机,自不当坐以待毙。潜龙勿用,非是任人宰割。敛其鳞爪,藏其锋芒,乃是为了……”

他指尖轻轻一点,棋盘上一枚原本处于边角、看似毫无威胁的白子忽然微微一亮,气机勾连,竟瞬间与远处几枚黑子形成共鸣,隐隐构成一个绝杀之局!

“……为了在必要时,能一击必中,直捣黄龙。”

姜浮生看着棋局的变化,瞳孔骤然收缩。国师此言此行,已不仅仅是教导,更近乎一种默许,甚至是一种鼓励?鼓励他在必要时,以雷霆手段反击?

父皇,他究竟想做什么?是真的要扶植他,还是想将他推向更激烈的风暴中心,去完成他们不便亲自出手的清洗?

心中念头飞转,姜浮生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国师教诲,孤记下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这位深不可测的国师,与那位远在龙椅之上的父皇,一种新的、更加复杂微妙的关系已然建立。

而静思苑,也不再是纯粹的囚笼,它正在变成一个风暴眼中,看似平静,却暗藏无限杀机与机遇的棋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