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道山的清晨,是被苏乾元哼哼唧唧的呼痛声和叶落试图给他喂枸杞水(楚缘强行要求的“疗伤圣品”)的细微动静唤醒的。
楚缘顶着一头乱毛,坐在冰冷的殿柱旁,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巨汉委屈巴巴地趴着,少年剑修一脸严肃地端着个破碗,清冷少女安静地站在阴影里,拢着藏有恐怖黑斑的右手。
“一家子老弱病残…这废宗建设可太有前途了。”楚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感觉那97天的倒计时像个不断收紧的绞索。
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该让叶落教苏乾元练练广播体操(万一又能悟出点啥呢?)时,一道迅疾的流光无视了无道山那形同虚设的防护阵法。
如同精准投递的快递,“嗖”地一声射入破殿,“啪”一下钉在了最粗的那根殿柱上,化作一枚巴掌大小、边缘闪烁着灵光的玉符。
殿内瞬间一静。
叶落眼神一凝,放下碗,身形微动,已护在楚缘侧前方。涂雪曦抬眸,清冷的视线落在那枚玉符上。连哼哼唧唧的苏乾元都暂时忘了疼,好奇地歪过大脑袋。
楚缘心里咯噔一下。这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送温暖的。
他硬着头皮,在那三双(包含一双泪眼汪汪的巨眼)目光注视下,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触手温凉的玉符摘了下来。入手瞬间,一行冰冷的文字直接映入他脑海:
【区域宗门升格考评通知】
考评项目:弈棋
考评地点:苍梧山
考评时限:明日午时
裁决使:澹台明灭
特别规则:本届弈棋,须蒙目进行。
附:无道山宗门信息已临时录入考评序列,缺席视为自动放弃宗门资格,予以除名。
文字末尾,是一个龙飞凤舞、透着森严气息的签名——澹台明灭。
楚缘:“……”
信息量不大,但冲击力极强。
宗门升格考评?弈棋?还他娘的是蒙眼下棋?他连五子棋都下不过小区门口的大爷!这什么澹台明灭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凭什么说考评就考评?还除名?老子这破宗门有啥名可除?!
一股无名火混合着社畜被强行摊派任务的烦躁直冲脑门。
“师尊,可是有事?”叶落见楚缘脸色变幻,沉声问道。
楚缘把玉符往他手里一塞,没好气道:“自己看!什么破考评,让老子去下棋,还得蒙着眼!这不是为难人吗?”
叶落快速浏览了玉符信息,眉头紧紧皱起:“区域宗门考评…由巡查仙使裁定,通常百年一次,为何突然…”
他看向楚缘,眼神凝重,“师尊,这澹台明灭之名,弟子略有耳闻,据说是上宗派下的巡查使,性情…乖戾,修为深不可测。他突然降临并更改既定考评规则,指定蒙目弈棋,此事绝不寻常。”
“蒙目弈棋?”角落里的涂雪曦轻声重复,清冷的眉宇间也染上一丝疑云,“摒除视觉,纯以神念感知棋局与对手…对神魂强度和计算之力要求极高,且极易被外力干扰。此举,像是…”
“像是有意筛选,或者…针对什么。”叶落接口道,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楚缘。师尊修为看似低微,却每每有惊人之举,莫非…
楚缘根本没注意两个徒弟的脑补,他只觉得蛋疼。下棋?还是盲下?这比让他胸口碎大石还离谱!他连围棋有几个眼都搞不清楚!
“能不去吗?”楚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叶落缓缓摇头,语气沉重:“巡查仙使手持权柄,言出法随。若缺席,他真有权限将无道山从地脉宗门谱上除名。届时…师尊,我们将失去立宗之本。”
楚缘眼前一黑。完犊子。这破系统任务还没头绪,外部打击就先来了。失去宗门资格?那99天后的神魂俱灭套餐岂不是要提前上演?
“师尊勿忧!”
苏乾元忽然瓮声瓮气地喊道,挣扎着想爬起来,牵动了后背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还是努力表达忠心,“俺…俺帮您去把那个啥使砸扁!让他没法考!”
“你给我老实趴着!”楚缘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还嫌不够乱吗?”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脸上露出了那种被迫加班、生无可恋的社畜标准表情:“行了,知道了。去就去吧,大不了…随便下下,早点输完回来睡觉。”
他嘀咕着,“反正咱是‘废宗’,输棋不丢人…”
叶落和涂雪曦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师尊定然是成竹在胸,故作轻松”的解读。
次日午时,苍梧山。
山顶被临时清出一片广阔平台,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由光影构成的棋盘,横竖十九道,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平台四周,早已围拢了不少前来参加考评或看热闹的小宗门修士,议论纷纷,气氛紧张中透着古怪。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时瞟向平台正北方位。
那里,设着一座白玉高台。台上,端坐着一人。
那人身着繁复华丽的紫色星纹法袍,面容看起来十分年轻,甚至带点少年气的苍白俊秀,但一双眼睛却幽深得如同万古寒潭。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瞳孔,并非是正常的颜色,而是一种深邃、流转着诡异光华的纯紫之色!此刻,那双紫瞳正半开半阖,指尖轻轻敲击着白玉扶手,仿佛对眼前的喧嚣有些不耐烦。
正是巡查仙使,澹台明灭。
他的目光偶尔扫过下方那些忐忑不安的小宗门修士,如同神灵俯视蝼蚁,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漠然。
直到他的视线,捕捉到慢悠悠走上平台、一脸“我好困我想下班”的楚缘,以及跟在楚缘身后,神色警惕的叶落和面色平静的涂雪曦时,那双紫瞳深处,才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难以捉摸的涟漪。
“无道山,楚缘?”一个侍者模样的修士上前核对身份,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
楚缘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上前抽签,准备入局。规则已明,蒙目弈棋,落子无悔。”侍者递过一个签筒。
楚缘随手抽了一支,看也没看。反正都是输,第几个上去丢人有区别吗?
棋局开始。前面几个小宗门的代表上去,蒙上特制的、能隔绝神识探查的黑布,在光影棋盘上摸索着落子,往往不出十几手就溃不成军,狼狈退下。引来周围一阵压抑的嗤笑。
气氛越发压抑。
“下一局,无道山楚缘,对弈赤霄门主!”侍者高声唱名。
楚缘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走到棋盘前。一名修士上前,将一条冰凉的黑布蒙在他的眼睛上,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他只能感觉到脚下平台的坚硬,和四周投来的、混杂着好奇、怜悯、幸灾乐祸的目光。
对面传来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以及棋子落入光影棋盘的轻微“啪”声。对方已经落子了。
楚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在干嘛?他在努力回忆小时候看爷爷下象棋的规则…妈的,围棋怎么下来着?先占角?星位在哪儿?这蒙着眼怎么搞?
时间一点点过去。台下开始响起窃窃私语。
“吓傻了?”
“我就说这什么无道山,听都没听过…”
“看来一招都走不出就要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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