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澹台明灭的紫瞳微微眯起，指尖敲击扶手的频率似乎慢了一丝。他注视着那个蒙着眼、像个木头一样杵在棋盘前的青衣男子，眼神幽深。
叶落和涂雪曦在台下，手心都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师尊（他）在做什么？是在感知棋局奥秘？还是在酝酿惊世之招？
楚缘终于动了。他伸出手，在面前的光影棋盘上胡乱摸索着，根本分不清纵横线。最后，他凭感觉，在大概…可能是中间…天元？的位置，随便按了下去。
“嗡…”一枚白色的光子在他按下的位置凝聚出来。
台下瞬间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
“天元？！第一手落天元？！”
“哈哈哈！这是哪来的雏儿？会不会下棋？”
“完了完了，赤霄门主赢定了！”
对面那位赤霄门主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轻笑，似乎觉得胜券在握，很快便落下一子。
楚缘听着周围的哄笑，老脸有点挂不住，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占了上风。他继续胡乱摸索，完全不管什么定式、什么大势，哪里顺眼（虽然看不见）就往哪里按。一会儿模仿前世五子棋连珠，一会儿又想起跳棋的走法，甚至还掺杂了点飞行棋掷骰子的随性…
他的棋路，毫无章法，乱七八糟，堪称惨不忍睹，每一步都落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甚至觉得是自寻死路的地方。
然而，诡异的是…
对面的赤霄门主，落子的速度却越来越慢，额角甚至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蒙着眼的脸微微转动，似乎在极力感知着什么，每一次落子都犹豫再三。
因为在他那被蒙蔽的视觉和全力展开的神念感知中，对方那看似荒诞不经、胡闹般的落子，竟然处处透着诡异！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计算中最难受、最别扭的节点上！仿佛他所有的布局、所有的后手，都被一种完全不合常理、无法预测的混乱所搅乱、所克制！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精通各种武功秘籍的大侠，遇到了一个完全不按套路出拳、在地上打滚撒泼还时不时扔沙子的街头混混，空有一身力气和技巧，却被打得手忙脚乱，憋屈无比！
“啪！”楚缘又是一子落下，落在了一个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纯粹是为了填满某个角落的位置。
赤霄门主浑身一颤，蒙着眼布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感知中，自己一条大龙的最后一口气，竟然被对方这看似无意、甚至愚蠢的一子，给彻底堵死了！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巧合！对，巧合！
他手指颤抖着，试图寻找生机，却发现满盘皆输！所有退路都被那些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的棋子堵得严严实实！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台下，早已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出了赤霄门主的窘迫和败象！他们看向楚缘的眼神，从最初的嘲讽怜悯，变成了惊疑不定和难以置信！
这无道山的宗主…难道是棋道圣手？故意用这种看似荒诞的棋路，来羞辱对手？不对啊，他那摸索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叶落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师尊…果然是在以无上智慧，演绎大道至简！不，是大道至乱！乱到极致，便是无招胜有招！让对手无从揣测，自乱阵脚！”
涂雪曦凝望着台上那看似茫然无措的身影，拢在袖中的右手轻轻握紧。寂灭黑斑带来的刺痛，似乎都因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而减轻了些许。师尊的深浅，果然非她所能度量。
高台上，澹台明灭敲击扶手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那双深邃的紫瞳，一瞬不瞬地盯着楚缘，里面流转的光芒变得越发诡异难明。他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我认输…”赤霄门主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把扯下蒙眼布，踉跄退下，甚至不敢再看楚缘一眼。
楚缘：“？？？”
赢了？这就赢了？我干啥了？我就随便戳了几个点啊！
侍者上前，声音都变得有些结巴：“无…无道山楚缘，胜！”
楚缘懵懵懂懂地扯下蒙眼布，刺目的光线让他眯了眯眼。他看向四周，那些修士看他的眼神如同看怪物。
“不是…这…”
楚缘挠了挠头，实在没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对手放水也放得太明显了吧？比太平洋还宽？”
他的声音虽轻，但在寂静的现场却显得格外清晰。
“噗——”有人没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赤霄门主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脸色由白转青，羞愤欲绝。
高台上的澹台明灭，嘴角那抹细微的弧度似乎又加深了些。他缓缓抬起手。
一道金光自他袖中飞出，如同有生命般，精准地悬浮在楚缘面前。那是一片薄如蝉翼、不过巴掌大小的金色箔片，表面流淌着温润而神圣的光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胜者奖励，《天道残页》一隅。”
澹台明灭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威压，“望你好生参悟。”
楚缘看着这突然到手的、逼格满满的金箔，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有奖励？这考评福利不错啊！他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指尖触碰到金箔的瞬间！
“嗡——！”
那原本温润的金箔猛地一震！表面的流光瞬间变得刺目，仿佛有鲜血在其中流动！一个巨大、狰狞、笔画如同刀劈斧凿、散发着滔天杀意的血色古字，猛地从金箔表面浮现出来，几乎要挣脱箔片的束缚！
——杀！
那血色的“杀”字，倒映在楚缘骤然收缩的瞳孔中！
一股冰冷、暴戾、仿佛能冻结灵魂、屠戮万物的恐怖意念，顺着他的指尖，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
楚缘浑身剧震，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握着金箔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瞬间的冲击，甚至让他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下那一个血淋淋的“杀”字在意识中疯狂咆哮！
平台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那金箔突如其来的异变和那个恐怖的“杀”字震慑住了，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高台上，澹台明灭的紫瞳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狂热的光芒，但很快又沉寂下去，恢复成古井无波的深邃。他淡淡开口，打破了死寂：“考评继续。”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楚缘猛地回过神，心脏还在狂跳。他像是甩烫手山芋一样，飞快地将那片变得异常烫手的金箔塞进了怀里，感觉那块皮肤都被烙得生疼。
他抬头，恰好对上澹台明灭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瞳。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纯粹的、仿佛在审视一件有趣玩具的漠然。
楚缘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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