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药铺，阳光已经驱散了晨雾，照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浅浅的光晕。田小满抱着药材，脚步轻快了许多。
那掌柜的真是……她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不过幸好有你，不然他怕是还要刁难我。
陈大川走在她身侧，闻言微微偏头。阳光穿过他睫毛的间隙，在眼底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他伸手接过她怀里的药材包，粗糙的指节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重。
田小满耳根一热，转而说起正事：回去先熬糖浆试试。我记得小时候看阿娘做过麦芽糖，火候要控制得特别小心......她突然想起什么，仰头问道：你会熬糖吗？
陈大川摇头，却道：能学。
这话说得认真，田小满忍不住笑出声。
“对了，我们得再去称点砂糖。”她指了指远处的杂货铺子。
陈大川唇角扬了扬，默默跟在她身后：好，去看看。
回到家时，春桃正踮着脚晾晒洗好的衣服，见他们回来迎上前：买到了？
田小满笑着点头，指了指陈大川手里的大包小包：嗯，都买全了。
陈大川走进厨房，将药包轻轻放在灶台上，解开系着的麻绳。薄荷叶的清香立刻弥漫开来，青翠的叶片上还带着晒干后的纹路。
春桃凑过来深吸一口气：这薄荷味道还挺浓的！
先把薄荷叶碾碎。田小满取来石臼，抓了一把叶子放进去。石杵与臼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叶片渐渐变成细碎的青末。
小树从门外探进脑袋，鼻尖上还沾着玩闹时的泥点：需要我帮忙吗？
去把甘草洗了。田小满头也不抬地说，手上的动作不停。
陈大川默不作声地蹲在灶台另一侧。他取出川贝，用刀背轻轻拍碎。乳白色的贝母裂开，露出里面细腻的粉末。
要磨多细？他抬头问道，指节上沾着些许药粉。
田小满探头看了看：像面粉那样就好。她伸手想接过川贝，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两人红着脸同时缩回了手。
春桃在一旁偷笑，故意大声说：小树！你的甘草洗好了没？
院子里传来小树闷闷的回答：这树根好硬，根本洗不干净嘛！
田小满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到院中。小树正蹲在木盆前，气鼓鼓地搓着一截褐色的甘草根。阳光透过枣树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要这样。她蹲下身，握住小树的手示范，顺着纹路洗。冷冷的井水漫过两人的指尖，甘草粗糙的表皮渐渐被浸软。
小满，火已经烧起来了！她对外面喊道。
田小满跑回灶台，灶膛里的火渐渐旺起来，铁锅已经烧得微微发红。她倒入粗砂糖，糖粒在热力下开始融化，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她不停地用木勺搅拌，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
甘草切好了。春桃提醒道，递过切好的薄片。田小满把甘草倒入锅里的瞬间，琥珀色的糖浆泛起泡沫，飘出一股甘甜的香气。她叫小树把灶膛里的柴熄了几块，只保留小火，糖浆渐渐变得粘稠，能拉出细长的金丝。
陈大川适时递过碾好的川贝粉。田小满手腕一抖，雪白的粉末均匀地撒入锅中，与糖浆交融。最后加入捣碎的薄荷，清凉的气息轰地腾起，冲得三人都不由自主眯起眼睛。
倒进来吧！春桃急急忙忙取来抹了熟油的木箱模。田小满舀起一勺糖浆，金绿色的液体在空中拉出细长的丝线，落入木箱时发出悦耳的滴答声。
陈大川上前接过沉重的铁锅，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他稳稳地将剩余的糖浆倒入木箱内，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要等多久才能吃啊？小树眼巴巴地问，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
田小满用沾着糖渍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等凉透定型了才行。
待糖浆稍凉、微微定型后，田小满用竹签把整块糖切成小方块，再整齐地摆放在室外通风的窗台上，让它彻底凉透定型。
暮色渐沉，第一缕月光照进来时，薄荷糖已经凝固成碧玉般的方块，隐约可见里面细密的纹理。
成了！田小满轻轻敲开木模，碧绿的糖块咔地一声裂成整齐的小方块。薄荷的清香瞬间在灶房里炸开，连趴在门口的阿旺都竖起了耳朵。
春桃迫不及待地捏起一块，对着灯光端详：透亮得像翡翠呢！糖块在她指尖微微颤动，能看见里面细密的甘草纤维。
小树已经张大嘴等着：给我尝尝！
慢着。田小满拦住他，这糖里加了川贝，润肺止咳的。你喉咙又没事，吃半块就够了。她掰开糖块，断面立刻渗出晶莹的糖霜。
啊——小树刚把糖含进嘴里就瞪圆了眼睛，小手捂住嘴巴原地转圈，好凉！像含了口雪！薄荷的辛辣冲得他鼻尖发红，可转眼又品出甘草的甜味，脸上慢慢绽出满足的笑容。
陈大川接过田小满递来的糖，指尖相触时沾到一点糖渍。他低头含住，喉结滚动间眉头微蹙——川贝的苦味被薄荷激得格外明显，但咽下去后，喉咙里却泛起持久的清凉。
怎么样？田小满紧张地绞着围裙。
止咳应该是有用。他简短评价，目光却落在她沾着糖粉的发梢上。
春桃突然啊了一声：你们发现没？这糖含久了，鼻子都通气了！她夸张地吸着气，我前几日伤风的鼻塞都好了！
田小满眼睛一亮：薄荷本来就能宣散风热，配上川贝化痰止咳，甘草又能调和药性……她越说越兴奋，若是送给村里咳嗽的孩子，以后又是一个赚钱的路子……
王婆婆家的小孙子！春桃抢着说，昨儿还听见他咳得厉害。
还有学堂的孩子们。田小满手上开始分装糖块，语气笃定，开春容易染风寒，这糖既好吃又治病，家家都愿意买。
陈大川突然起身，从檐下取来几个竹叶编的小方盒。那是他闲暇时做的，原本用来装山货，现在正好装糖。他手指灵活地折着竹叶，每个小盒刚好能放三块糖，边角严丝合缝。
小树含着剩下的半块糖，含糊不清地说：我要给铁蛋带一块，他前天还说喉咙痒……
田小满笑着揉乱他的头发：好，明天你多带一些，分给村里的小伙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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