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死了！”小树正蹲在门口，鼻子一抽，立马跳起来，“姐，我能先夹一筷子不？！”
“急什么，还有一个汤，一会儿好了一起吃，才够味。”春桃说着把热气腾腾的菜往桌上摆。
小树一听，立马蔫儿了下来，像被戳破的气球。他只好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两条腿晃来晃去，眼睛却一直黏在饭桌上。
田小满在灶前把锅简单涮了一下，水珠顺着锅沿滚落，在灶台烫出几缕白气。她等锅里温度再次升高以后，才从碗里舀出一勺凝成块的猪油，轻轻滑入锅中。
油遇热化开，泛起细密油花，微微冒青烟。她又切了两瓣蒜，拍碎，剁成粗末，蒜香随着刀声在厨房里散开。
猪油“滋啦”一声响，蒜末一入锅，焦香腾起，大蒜混着猪油，反而激出一股厚实的荤香，像是谁家在炖骨头，又比骨头更冲鼻。
“这个味道……”小树凑近，“像谁家炖骨头？”
“我看你是想吃骨头了吧！”春桃在旁笑着说。
“虽然没有骨头，”小满拿着锅铲，将老根、烂边一股脑倒进锅里，“但猪油炒的，能不香？”
菇根在热油中“噼啪”轻跳，边缘迅速卷曲、微焦，颜色由灰白转成深褐，油光发亮，每一根都吸饱了油香，像晒透的松枝，一咬就“咔”地裂开。
小满执铲快速翻动，不让锅里的蘑菇煎糊。她盯着火候，见蘑菇炒香，立刻加水——
“咕嘟！”
水一入锅，白烟腾起，油花在水面荡开，像一朵朵金色的花，浮着细密泡沫。
“煮一刻钟。”她说，“盖上盖，中火。”
锅盖一落，屋里声音瞬间沉了下去，只剩汤在锅里“咕嘟咕嘟”轻响。
油星在汤面浮沉，香气却从锅盖缝里钻出来，一缕一缕，缠着人的鼻子走。
约莫一刻钟后，田小满掀开锅盖——
只见锅里汤色乳白微黄，浮着细密油星，菇根沉浮，像沉在河底的枯枝。她撒上一把刚切的葱花，绿意点点，香气又是一提，直往人鼻子里冲。
她把汤盛到碗里：“把中午的米饭热一热，准备吃饭。”
春桃把蘑菇汤端到饭桌，又一人盛了一小碗晾着。
搅动的汤面微微颤动，油花又缓缓聚合，像在呼吸。
就在这时，小满把热好的米饭端上桌——木桶一开，白气扑面，米粒颗颗分明，还带着锅巴的焦香。
她又从碗柜里取出一只小陶碟，盛了点泡好的酸藠头，摆上桌角：“前不久泡的，解腻。”
四人围坐下来。
小方桌不大，碗一放，就挤满了。
小树坐不住，一会儿踮脚看汤，一会儿凑近闻炒菇，鼻尖都快蹭到碗边。
“开吃吧，大家都饿了。”小满轻声说。
小树立马抄起勺子，也不顾烫不烫，舀了一大口汤就往嘴里送——
“哎哟！烫烫烫！”
他张着嘴直哈气，眼泪都快出来了，可嘴还不停，“哇！好香！喝着很油润！”
“你看你！”春桃笑得拍腿，“让你急，烫着了吧？”
陈大川低着头，默默先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送入口中。
他没说话，只咀嚼了几下，喉结轻轻一动，像是在仔细品尝。
然后，又舀了一勺，这次，特意捞了根炒得焦香的烂边菇。
小满瞥见了，嘴角微微一动，没说话，但眼神停了一下。
“这汤比肉汤还香！”小树捧着碗，像喝粥似的
“有你说得那么好吗？”春桃夹了一筷子炒菇，吹了吹，送入口中。
她眼睛一亮：“哎！蘑菇裹着油香，吃着非常滑嫩，根部还带点筋道！”
她又夹了一块带汤汁的，蘸着饭吃：“又香又下饭，就这个味儿，我能吃三碗饭”
田小满这才端起碗，尝了一口汤，点点头：“蘑菇味都出来了，确实很鲜。”
小树一听，立马夹了一大筷子炒菇往嘴里塞，嚼了两下，眼睛瞪圆：“哇！这个炒的也好吃！”
他就着饭吃得满嘴油光，连指尖都沾了油。
陈大川一直没说话，只低头吃饭，可碗里的饭，比平时多吃了一半。
他夹炒蘑菇时，专挑那些裹满汤汁的，一口饭，一口菇，吃得极安静，却极认真。
碗里的饭，不知不觉见了底，比平时还多吃了一小碗。
小满看他吃得香，把那碗炒菇往他面前轻轻推了推：“陈大哥，喜欢吃你就多夹点。”
陈大川一愣，抬眼，见她眼神坦然，不像客套，便低声说：“够了……你们吃。”
“多着呢。”春桃热情的说，“你别客气。”
陈大川一顿，终于还是夹了一筷子。
小树吃完饭又喝了一碗汤，他舔了舔碗边：“姐，汤底还能泡饭不？”
“可以！”春桃豪气，“今儿咱们菇多，汤管够！”
小满笑着又给他盛了半碗汤，泡上饭。小树埋头苦吃，额头都直冒汗。
几人胃口大开，吃得也比平时多一些。
一阵风卷残云后，陈大川的碗早已见底，连汤汁都蘸着饭吃光了，他默默把碗轻轻放在桌上，像一种无声的“我吃饱了”。
小树也直接瘫在小竹凳上，摸着肚子：“我饱了……撑的动都动不了了……”
“你呀，吃了饭又喝了好几碗汤，能不撑着吗？”春桃笑着，把筷子往碗边一搭，仰头打了个小小的嗝，赶紧捂嘴：“你们可不许笑我。”
田小满压着嘴角的笑意，看了眼桌上的汤碗，里头还剩小半碗，浮着油星和葱花。
“这汤还温着呢。”她说，“如果喝不完，明早下面条也香。”
几人吃得心满意足，饭后都懒懒地坐着没有动。
田小满靠着小椅子，静静的听着屋外的风。
春风从檐下拂过，带着湿土与新叶的气息，轻轻掀动门帘一角。
竹匾里的小蘑菇静静躺着，被月光镀上一层浅银，等着明天的太阳把它们晒透。
屋里，饭香未散，碗筷未收，
山野里的味道，填满了几人的胃。
四个人的呼吸都慢了下来，
没有谁说话。
只是静静的享受这一刻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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