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石桥，远远就见着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妇人正坐在石墩上选豆子。
见她们过来，一个穿青布衫的妇人抬起头，笑眯眯地问：
“哟，是田家姐弟几个，这大包小包的都是啥啊？”
春桃只点点头，脚步没停：“没啥，买了点用的。”
那妇人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盯住小满手里的蓝布包，又瞥了眼小树怀里的草筐，
语气更热络了：“说说都是些啥好东西？”
春桃脚步一顿，淡淡一笑：“就是家里缺的，补了点。”
“补了点？”那妇人笑着凑近，“我瞅着，这布……是新扯的？”
小满不动声色把布包往身后收了收，只露一角：“小树这孩子，衣服破的快挂不住了，恰巧遇到布庄有残次品，便宜卖，就买了一尺给他做件衣裳。”
“哎哟，这布可得不少钱吧？”另一个妇人插话，眼尖，“那筐里是鸡仔吧？黄绒绒的，好几只呢！”
小树下意识抱紧了草筐。
春桃只轻轻“嗯”了一声，没接话。
那妇人声音高了：“我上次在镇上遇着问过，鸡仔一只十文，田家小丫头还真是舍得花钱。”
空气一静。
小满低头拍了拍裙角的灰，语气平静：“想着养鸡能吃又能卖钱，就买了几只试着养养看。”
“试试？”那妇人嘴角一撇，“我可提醒你，小鸡难养，可别是白扔钱。”
小满抬眼，目光沉了沉：“这鸡我自己操心就成了，不劳你费心。”
春桃瘪了瘪嘴没说话，只轻轻拉了拉小树：“走吧，天要黑了。”
几人绕过土坡，脚步加快。
身后，那几个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选豆子的手慢了半拍。
低语随风飘来：
“啧，买了布还买鸡……”
“她家哪来这么多钱……”
声音渐远，她们只当没听见。
“总算到家了。”小满把布料和酱罐放在院门口的石台上，长出一口气。
春桃提了提布袋，布袋有些沉得歪了，她顺手扶正，又拍了拍沾上的尘土：“这袋里的盐可不能撒，都是钱呢。”
小树把草筐轻轻放在院里，胳膊都麻了，可还是蹲着，手搭在筐沿上，生怕它们乱跳。
“先歇会儿。”春桃说，“走了一天，都累着了。”
小满点点头，进屋端出三只粗陶碗，倒上温水，递了一碗给春桃，一碗给小树。
“喝点水，缓口气。”
三人靠着石台坐了片刻。
风从院外吹进来，带着溪边的湿气。
草筐里的小鸡仔挤作一团，偶尔“叽”一声，像在试探新地方。
歇了片刻，春桃起身：“我先把东西归置了，天快黑了。”
她提起装着杂货的布袋，走进厨房。灶台旁的旧木柜吱呀一声打开，柜角垫着小石块防潮。
她先把那包厚牛皮纸裹着的盐放进去，推到最里头：“盐得藏严实，潮了容易结块。”
又把红薯干放进另一个格子，纸包油渍渍的，她顺手在底下垫了张旧油纸。
最后，把绿叶包着的肉放进柜子最上层——那里通风，离灶远，不易坏。
“明早再熬油吧。”她轻声说。
小满则把豆瓣酱罐子捧进屋，放在堂屋的旧木桌上。
罐子还裹着油纸，她没打开，只轻轻拂去了罐身的一点灰尘。
春桃走回院中，拿起那卷灰蓝的布，进了里屋。
屋里只有一张旧床，床头有个竹编针线篮，边角磨得发亮。
她把布卷轻轻放在篮子旁，又伸手摸了摸布面——
粗糙，却厚实。
“等明儿日头好，先浆洗一遍。”她自语
小满见春桃出来，便说：“那小鸡仔呢？总不能一直放院里。”
“先放到屋檐下。”春桃走回草筐边，“咱们等会给它搭个窝。”
小树立刻蹲下，双手托着筐底，把草筐轻轻挪到堂屋屋檐下。
“就先放这儿。”春桃说
小树蹲着，手指从缝隙里伸进去，轻轻碰了碰一只小鸡仔的头。
它歪头啄了他一下，又缩回去。
“它们认生呢。”小树轻声说。
“过两日就熟了。”小满蹲下，看着那十团毛茸茸的热乎气，“等窝搭好，它们就住新家了。”
春桃看着那筐活物，忽然说：“得先喂点吃的。”
“老农给的谷糠，拌点米汤，先稳住它们。”
“嗯。”小满起身，“我来。”
她进屋舀了小半碗冷饭，又加点热水搅开，倒进一个旧陶碗里，撒上谷糠，搅匀。
“来，试试。”
她把碗轻轻放进草筐一角。
起初小鸡仔们缩在角落，不敢动。
一只胆大的黄嘴鸡探头嗅了嗅，突然“叽”一声，低头啄了一口。
别的立刻围上来，挤作一团，争食争得头碰头，叽叽喳喳，像一锅烧开的水。
小树立刻笑了：“它们吃啦！吃啦！”
“慢点，别呛着。”春桃轻声说，眼里也有了光。
小满蹲着看了会儿，忽然说：“来吧，待会天黑透了不好干活，抓紧把窝搭出来。”
“晚上露水重，它们还小，冻着就不好了。”
春桃点头：“你说的对。”
她环顾院子，“那搭在哪儿合适？”
“不能太靠墙。”小满说，“潮气重。”
“也不能太靠门，人来人往，惊着它们。”
“院角那块空地呢？”春桃指着西南角，“那儿有棵老枣树，能挡点风。”
小满走过去看了看，蹲下，用手拨了拨地：“土还算干，也没有长草，暂时搭在这里，能行。”
“我记得后屋还有几块旧木板。”春桃说，“是之前陈大哥带来修房檐剩的，虽然是边角料，但应该能用。”
“我去搬出来。”小满转身进屋。
不一会儿，她抱着五块旧木板出来，边角毛糙，但厚实。
春桃蹲下，一块块比了比：“这块长的做底，这两块短的围边，这块带角的压顶——够了。”
“干草呢？”小满问。
“柴堆里还有些去年晒的稻草。”春桃说，“铺一层，能保温。”
小树也凑过来：“我来帮忙！”
三人在院角空地忙活起来。
春桃用旧铁钉固定木板，一下一下敲，声音“叮叮”响。
小满在一旁递钉子、扶板子，时不时提醒：“这边高了，压一压。”
“这钉子锈了。”春桃咬着牙敲，手震得发麻。
“用石头垫着敲。”小满递过一块扁石。
“好。”
木板围成个方框，高约一尺，顶上盖了半张破篾席防雨，四角用碎砖压牢。
小满又从柴堆里扒出些干稻草，铺进窝里，厚厚一层，还用手轻轻的压实了。
“行了。”春桃拍拍手，退后两步看，“虽简陋，能遮风挡雨。”
小满点头：“先这样，等有时间，再搭个正经鸡舍。”
“现在就能住了！”小树立刻抱起草筐，轻轻一倾，十只小鸡仔滚进窝里。
它们先是愣了愣，东张西望，
然后一只跳上草堆，歪头叫了一声，
别的立刻跟上，挤作一团，抖抖绒毛，安心趴下。
“叽……”
一声轻叫，像一声叹息，
又像一声满足。
春桃站在鸡舍前，看着那十团毛茸茸的热乎气，
忽然说：“过几个月咱家也能捡鸡蛋了。”
小满笑了：“嗯，这小鸡就交给小树好好照顾着。”
小树立在旁边，手还搭在木框上，眼睛亮亮的：
“好，我负责照顾它们。”
“以后它们就是我的朋友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