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西山，天色擦着灰蓝的边儿，几颗早亮的星子悄无声息地缀上天幕。
院里，小满刚收拾完碗筷，正端着木盆将洗碗水泼向墙根。灶房里，温暖的油灯已经点亮，春桃系着围裙，正利索地搅打着碗里的蛋液，准备烙饼。小树则扒在灶台边，眼巴巴地看着。
“姐，真给陈大哥送鸡蛋饼啊？”小树吸着鼻子问。
“是啊，人家帮了咱家那么多忙，又受了伤，总不能空着手去。”春桃说着，将鸡蛋面糊倒入烧热的油锅里，刺啦一声，浓郁的蛋香瞬间弥漫开来。她特地多放了两个鸡蛋，饼子烙得格外厚实松软，两面金黄。
小满泼完水走进来，擦干手，看着春桃麻利地将烙好的饼子一张张铲出锅。
“喏，趁热拿去。”春桃拣了张最大的油纸，将五六张饼子仔细包好，又用细麻绳捆了两道，塞进小满手里。
“路上当心点，天黑了看着点路啊。”春桃叮嘱道，眼神里带着点别样的意味。
小满接过还有些烫手的饼包，低低应了声：“嗯。”刚要转身，衣角就被拉住了。
一旁的小树早已急不可耐，扯着她就不放：“小满姐！我也要去！我要去看陈大哥！”
春桃在一旁见状，忙劝阻道：“你去做什么？天都快黑了，路不好走，容易摔着，乖乖在家待着。”
“不嘛不嘛！我就要去！”小树立刻扭股糖似的缠上来，抱着小满的胳膊不撒手，“陈大哥给我摘过山葡萄！他受伤了，我也要去看他！”
春桃心里暗骂这小家伙不懂事，赶紧上前拉小树：“她送了饼就回来，你跟姐在家玩。”
让我去嘛！我保证乖乖的！小树跺着脚，执意要跟去。
春桃看他这般坚持，也没辙，只得松开了手，没好气地轻轻戳了下小树的额头：“你呀，就是个跟屁虫！不许捣乱，听见没？”
“听见了！”小树立刻破涕为笑，大声保证，生怕春桃反悔似的，扯着小满的衣角就急吼吼地往外拉：“小满姐快走快走！”
小满无奈的看了春桃一眼。“别拉别拉，饼要掉了！”小满稳住手里的东西，被小树半推半拽地出了院门。
去陈大川家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两人穿过几户人家，再拐了几个弯，到了陈大川家附近。天光尚未完全暗去，还能看清脚下的碎石土路。小树一路蹦蹦跳跳，问题不断：“陈大哥家附近有没有狗？”“他是不是流了很多血？”
小满心不在焉地应着，手心被饼子熨得微微发热。
陈大川家的院门虚掩着，透出屋里昏黄的油灯光。小树抢先一步，脑袋挤开门缝就钻了进去，大声喊道：“陈大哥！我们来看你啦！”
小满跟着走进院子，一眼就看见陈大川正蹲在屋檐下的水盆边洗手。他闻声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闯进来的姐弟俩。昏黄的光线落在他侧脸上，额角还带着未干的汗迹。
“是你们啊。”他站起身，顺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上的水珠。小满的目光立刻落在他左臂上——小臂处果然缠着一圈干净的灰布条，边缘似乎隐隐透出一点暗色，但看着并不厚重。
“春桃姐烙了鸡蛋饼，让我们给你送点来。”小满将手里的油纸包递过去，声音比平时轻软些，“……听说，白天李家盖房，不小心碰着了？”
陈大川接过饼，那温热的触感让他顿了一下。他看了眼小满，又迅速移开视线，只晃了晃缠着布条的左臂，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没事。木头糙皮刮了一下，破点皮，李家婆婆非要给缠上，大惊小怪的。”
小树踮着脚，好奇地想摸那布条：“陈大哥，疼不疼？”
陈大川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小树的脑袋：“不疼。过两天就好。”他说着，又转向小满，像是为了转移话题，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正好，我本来也想着明天过去跟你们说。李家那边的屋架今天收尾了，后面几日我得空，明天就去把鸡舍给你们搭起来。材料都现成的，快得很。”
小满没想到他受了伤还惦记着这事，忙说：“不着急的，你的手……”
“不碍事，使得上劲就行，搭个鸡舍用不了多少力气。”陈大川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明天一早我就过去。天气好，早点弄完省心。”
他话说得干脆利落，小满也不好再推拒，只得轻轻点头：“那……明天我们等你过来。”
“嗯。”陈大川应了一声，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只听见小树在旁边叽叽喳喳问着搭鸡舍的事。
小满觉得站在院里有些尴尬，便轻声道：“那……饼你趁热吃，我们先回去了。”
“好。”陈大川拿着饼，送他们到院门口，“路上黑，看着点脚下。”
“知道。”小满牵起小树的手，转身走入渐浓的夜色里。陈大川站在门口，直到那一大一小两个模糊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饼，转身回了屋。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薄雾尚未散尽，陈大川果然就扛着斧凿锯锤等一应工具来了。他左臂上的布条换了一条更窄更利落的麻布条，紧紧缠着，似乎并没影响到他的动作。
小满刚把米下锅，见他来得这样早，忙撩起围裙擦擦手，起身给他倒了碗温水：“陈大哥，这么早？还没吃吧？我煮点粥，一起吃点？”
陈大川接过碗，一口气喝了，摇摇头：“吃过了。昨天你送的饼，还剩了三张，早上热了，抵饿。”他说着，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小满的视线，仿佛只是陈述一件极平常的事，便径自走到后院墙角，打量了一下那堆青竹和松木料，又用脚步仔细丈量了地面尺寸，心里已然有了成算。
小满和春桃吃过早饭，很快收拾好灶台，出来时见小树正蹲在鸡笼边，小心翼翼地用一个小破碗舀着谷糠，嘴里还“咕咕咕”地学着鸡叫，认真地喂着那几只毛茸茸的小鸡崽。
春桃拿起一把小点的锄头，笑着朝陈大川走过去：“陈大哥，给你这个，顺手些。这整地的活儿，我们总能搭把手吧？”
小树听见动静，也抱着他的破碗跑过来，认真的说：“陈大哥，我也能帮忙！”
陈大川正弯腰用手扒拉着地上的碎石子，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他看着小树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脸上严肃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但语气依旧是惯常的干脆：“不用。你喂好你的鸡就行，别让它们过来捣乱，万一不小心伤着它们就不好了。”
小树得了“任务”，立刻郑重地点头：“嗯！那我看住它们，不让它们靠近后院！”说完就更认真地盯着那群小鸡，时不时发出“嘘嘘”的驱赶声。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