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沉重地压在树叶上，院墙角落的新鸡舍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小满和春桃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凑到鸡舍前，仔仔细细地检查。虽知鸡舍牢固，但不亲眼看看总不放心。
小满伸手拔开那根竹制门栓，将栅栏门轻轻拉开。早已等在门内的小鸡们立刻“叽叽喳喳”地涌了出来，扑棱着翅膀，迫不及待地冲向熟悉的院子，开始一天的刨食和嬉戏。
“小树，把食盆拿来。”春桃朝屋里喊了一声。
“来啦！”小树响亮地应着，端着一个装着谷糠和碎菜叶的小陶盆，兴冲冲地跑出来。他将食盆放在鸡舍里，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呼唤声。
小鸡们立刻闻声围拢过来，尖尖的小喙飞快地啄食着，脑袋一点一点，挤作一团。
小树蹲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看着看着，他忽然歪了歪头，伸出小手指着鸡群后面：“咦？小灰怎么不吃？”
小满和春桃闻言，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其他小鸡都在抢食，唯独那只羽毛偏灰褐色的小鸡，远远地缩在后面，无精打采地站着，偶尔低头啄一下干草，对近在眼前的食物似乎提不起兴趣。
“这是怎么了。”春桃皱眉。
她蹲下仔细察看那只小灰鸡。
“会不会是昨天吓着了，先观察一下吧。”小满在一旁查看鸡舍，开口道
“姐，你看这儿！”小满指着门外靠近地面的那根竹片。只见那光滑的竹面上，赫然有几道新鲜的、深浅不一的划痕，旁边还沾着几根灰褐色的细毛。
春桃连忙过来，用手指摸了摸那爪痕，心头又是一阵后怕：“瞧这印子，昨晚那家伙可真没少下力气。”
她抚着胸口，“幸亏这竹子硬实，扎得也密，它没处下嘴。”两人绕着鸡舍又看了一圈，确认再无其他损伤，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小满又去找来一点石灰，小心地撒在鸡舍外围：“看它还来不来。”
正说着，篱笆墙外传来张婶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看热闹的劲儿：“春桃！小满！这一大早的，撅着屁股看啥呢？”她肩上扛着锄头，显然正准备下地，脚步却停了下来。
春桃闻声直起腰，笑着回话：“张婶你可真早！正看昨晚的战果呢！”
“战果？”张婶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麻利地放下锄头，胳膊肘架在篱笆上，就探进半个身子，“什么情况？快给婶子说说！”
小满侧过身，指着那几道爪痕：“张婶您看这个。”
张婶眯着眼，顺着小满的手指仔细一瞧，看到那竹子上新鲜的抓痕和几根兽毛，脸色一变，声音都拔高了些：“哎哟喂！招了黄皮子啦？！这缺德玩意儿！没叼走吧？”她的表情瞬间从好奇变成了真切的关心。
“没呢，”小满摇摇头，“听见动静起来看的时候，正撞见在这挠门，可咋挠都没挠开，最后自己就走了。”
“这小畜生，要是我逮着，指定打得它不敢来！”张婶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随即又凑近了些，对着那鸡舍上下打量，啧啧称奇：“话说回来，这鸡舍做得密实又好看！这门闩也做得巧……陈大川干活是叫人放心！又肯下力气！回头我家想搭个棚，一准也得去问问他！”
小满听着张婶夸赞陈大川，心里有种隐秘的高兴。
送走张婶，她想了想，转身对正在拍打着手上灰尘的春桃说：
“姐，我去和面，蒸一锅白面馒头，再捡上十个新鲜鸡蛋，一会儿给陈大哥送过去吧。他不肯收工钱，送点东西过去吧。”
春桃立刻点头附和：“行。”
日头升高些，小满提着小竹篮，里面是白胖的馒头和十个鸡蛋，上面盖着一块蓝布，来到了陈大川家院外。
院门开着，陈大川正坐在院里的小凳上修补一个箩筐，听见脚步声，抬起头。
小满站在门口，笑了笑：“陈大哥。”
他放下手里的活：“咋过来了？”
小满把篮子递过去，声音不大：“给你带了点东西……谢谢你上次帮忙搭鸡舍。”她话说的有点快。
陈大川看了一眼篮子，没接，眉头微蹙：“不用。拿回去。”
“上次给你工钱不收，东西总得收下吧，不值什么钱，也是我们的心意。”小满坚持着，手没缩回来。
陈大川看着她坚持的样子，又瞥了一眼那篮子，沉默了片刻。阳光照在他脸上，能看清他额角细微的汗珠。他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实在：“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你们家人多，留着。”
“蒸了不少呢，家里都有。”小忙接口道，像是怕他再拒绝，转移话题道，“……昨晚黄鼠狼还真来了。”
陈大川的目光倏地凝住，立刻追问：“进去了？”
“没有，”小满连忙摇头，语气里带着感激，“在门外挠了半天，没辙，自己走了。早上看，就留了几道爪子印。”
听到没事，陈大川的神情明显松弛下来
小满趁势又将篮子往前送了送，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角：“所以……这个你一定得收下。不然以后不敢让你帮忙了。”
陈大川看着小满殷切又带着点执拗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那盖着蓝布的篮子，终于是伸出了手。
“唉，行吧。”他低声说，像是妥协了，又像是无奈。他提着篮子，一时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顿了顿，才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鸡……都没吓着吧？”
“都挺好，早上打开栅栏门活蹦乱跳的。”小满见他终于收下，心里一松，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就是有只小鸡好像有点蔫，吃食不争抢。”
“我跟你去看看。”他说着，就很自然地把篮子拿进屋里灶台边放好，然后转身迈步往外走。小满看着他高大沉稳的背影，赶紧快走两步跟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
两人一前一后刚回到院里，正扒在鸡舍竹栅门上、撅着屁股朝里张望的小树立刻像看到了救星，扭头就嚷起来：“陈大哥！你来了！快看看小灰！它不肯吃食，就自己缩在那儿！”
陈大川没应声，只是快步走到鸡舍门前，沉稳地蹲下身。他的目光在一群小鸡里扫过，片刻便锁定了目标——那只蜷在角落干草堆里、羽毛略显蓬松、精神头明显不足的小灰鸡。
“是那只？”他侧头向小满确认，手指准确地点向那个角落。
“对，就是它。”小满点头，“早上开门时就它没怎么动，谷糠在眼前也不怎么抢。”
陈大川不再多言。他挽起袖口，手掌缓慢的探入鸡舍内，将那只瑟缩的小灰鸡稳稳地捧在了掌心。
小鸡在他掌心里微微颤抖着，发出细微的“唧唧”声。
陈大川将它凑到眼前，用指腹极轻地拨开它眼周的绒毛，仔细查看它的眼睛是否明亮有神；又轻轻捏开它的喙看了看；另一只手的手指则顺着它的羽毛轻轻梳理检查，看羽毛下是否有隐藏的伤痕或寄生虫。
小满在一旁看着，有些紧张。
片刻后，他抬起头，将小鸡轻轻放在小满掌心：“问题不大。没病没伤，就是胆子小，昨夜怕是吓着了，挪新窝又有点不适应，有点‘发蔫’。”
他顿了顿，给出具体实在的建议：“单独把它挪到旁边那个旧筐里，铺点软和干草。喂点温水泡过的小米，好消化。别让它再跟这些壮实的挤着抢食，放在灶房墙角暖和两天，缓过劲来就好了。”
小满听完，抬头看着他，眼里带着感激和放松：“哎，我记下了。这就去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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