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众人早已收拾妥当,但见孙自正已坐入镖局的马车中便也排成队列跟随出去。
此行众人一共16人,李天行和愈子辰除了带着三福和四喜外另遣镖局好手六人。孙自正命此前轿夫四人换成镖师衣服混入一行人当中。随着车夫马鞭空中一响,众人骑马穿过拱卫着马车夜色缓缓奔城门口而去。
一路上众人都不答话,三福和四喜两人却叽叽喳喳个不停。
“我说四喜啊,你扛着你的空膛大锤累不累啊,要不哥哥替你扛会儿啊。”
“滚蛋三福,老子告诉你这一路上就靠哥哥我的大锤保护你吧。就你那小峨眉刺拿着干啥,给哥哥替牙么?”
“诶,你都吹死多少头牛了,上次在保定是不是你扛着大锤躲厕所里了吧?”
“闭嘴,哥哥我那时是因为……”
“你俩都闭嘴!”随着李天行低沉一声,两人瞬间闭了嘴巴。此时众人也到了永定门城门口。
守城的军士大喊一声:“站住,你们干什么的。这个时辰鬼鬼祟祟地去哪,拿出你们的通关文书!”
愈子辰下马走到马车前,轻声道:“孙大人,你看这……。”
“你叫本座什么?”车内传出的声音虽低却让人不敢抗拒。
意识到说错话的愈子辰赶忙改口道:“梁公子,可有出城文书?”
“没有!”说完挑开车帘朝周围自己人使了一个眼色。只见此人快步走向门口军士,从怀里摸出一个信物聚到对面脸上一晃便收手放回怀中,然后不紧不慢走向之前的方位。
“快,开门放行!”军士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催促同伴赶忙开门放吊桥。
出城一路无话。遵照孙自正的安排,大家尽量避开官道。他们多是挑选选小路而行。“梁公子”始终坐在这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里,极少露面,一切交涉都由老成持重的李天行出面。
在天盛镖局继续南行的同时,此时一个人匆忙急步的赶往神曌门位于北直隶的分舵。从背后看此人身着黑袍,左边袖子上印着白色“日”字,另一条袖子上印着“月”字。等此人奔出十几步后,其背后大大的“空”字却也清晰可见。
此时京城凤柳楼二楼的临窗前,若瑶正双手托着下巴望着街道的熙熙攘攘。虽脸上挂着忧愁,却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噗嗤笑了起来。这笑中却是夹杂三分挂念,七分忧愁。一只白鸽在她笑意未尽时缓缓的停在了窗前,若瑶解开鸽腿上绑着的字条看了起来。字条看完,若瑶脸上的喜怒哀乐全都跑掉了,只剩的一个表情叫无奈。
天盛镖局众人又南行了约莫六七日来到了保定府地界,众人此时已是人困马乏。这日李天行眼见日头偏西便决定在此休整一晚。原本李天行想要进城休整,但孙自正认为城里人多嘴杂不利于此程。于是一行人便投宿在保定府城外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客栈不大,却因地处要道,南来北往的客人不少,显得有几分嘈杂。
众人刚到悦来客栈门口,店小二便笑着迎上来:“哟,几位爷赶紧里面请。几位爷这是进京赶路还是要南下……”
愈子辰开口便道:“我们是京城镖局的,此番是……”
“对,小二。我们是京城镖局的,前几天南下走镖刚完成,这是要赶路回京城。对了,楼上给我们安排好包房后再给我们准备好一桌酒席。”李天行怕子辰暴露行踪遂急忙打断。
安顿好车马,要了几间上房,李天行特意将孙自正的房间安排在最里间,与愈子辰的房间相邻,自己和三福、四喜则住在对面和外侧,形成护卫之势。晚饭时,孙自正也未下楼,只让四名手下将饭菜送入房中。
愈子辰与三福、四喜在楼下大堂用饭,李天行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周遭环境。正是饭点,大堂里三教九流,喝酒划拳,倒也热闹。
突然,靠窗一桌的喧哗声陡然大了起来。只见几个敞着怀、露出虬结肌肉的彪形大汉,围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言语轻薄,动手动脚。
“小娘子,一个人吃饭多闷得慌,过来陪爷几个喝一杯!”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伸手就去撩那女子的头发。
女子惊慌失措,连连后退,声音带着哭腔:“诸位大爷请自重,小女子……小女子不便……”
“嘿,有什么不便的!走近了让爷瞧瞧模样!”另一个汉子竟直接伸手去抓女子的胳膊。
周围食客虽有人侧目,但见这伙人凶神恶煞,多是敢怒不敢言。
愈子辰年少热血,哪见得这个?“啪”地一拍桌子就要起身,拳头攥得咯咯响。他仿佛又看到了和若瑶的初次见面,也是此般场景。霎时一股豪气直冲顶门,嫩手一拍桌子身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然而,他刚一动,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便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正是二师叔李天行。
“子辰,坐下。”李天行声音低沉,目光却锐利如鹰,并未看那伙闹事的大汉,反而快速扫视着整个大堂的各个角落。
“师叔!他们……”愈子辰急道。
“噤声!”李天行手下加了几分力,将他按回凳子上,“你看那女子的手。”
愈子辰一愣,依言望去。那女子虽看似惊慌,躲避拉扯间,步伐却并非全然混乱,尤其是一双手,指节并不似寻常柔弱女子般纤细,反而透着一种练家子才有的力度感,在她格挡对方毛手时,下意识地摆出了一个近乎防御擒拿的起手式,虽然极其隐蔽,一闪即逝。
“再看看他们周围。”李天行继续低语。
愈子辰强压怒火,仔细观察。这才发现,那桌大汉虽然闹得凶,看似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女子身上,但他们所占的位置,却隐隐卡住了通往楼梯和客栈大门的要道。而且另外几张桌子旁,几个看似埋头吃饭的客人,眼神却不时瞟向他们这边,手似乎都按在身边的行李上,那形状……不像普通行李。
“这是……冲我们来的?”愈子辰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方才的英雄气概消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江湖险恶的警醒。
“十有八九。”李天行面色不变,低声道:“这‘苦肉计’演得粗糙,意在试探,逼我们出手。一旦我们卷入争端,他们便可趁乱行事,目标恐怕就是楼上的‘梁公子’。记住总镖头的话,走镖靠的不是功夫,是眼力和朋友的赏脸。此刻,不动便是最好的应对。”
果然,那伙人见镖局这边几人虽关注却无动于衷,尤其是李天行那冷静得可怕的目光扫过他们。闹了一阵,似乎也觉得无趣。那“受欺”的女子寻了个空隙,惊呼一声“你们再无礼,我……我报官了!”,便“惊慌失措”地低头跑上了楼,那几个大汉骂骂咧咧了几句,也悻悻地坐回位置,目光却仍有意无意地瞥向愈子辰他们这边。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
愈子辰手心全是汗,内心后怕不已。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趟镖的凶险远超想象,江湖并非只有光明磊落的比试,更多的是陷阱和阴谋。他看了一眼沉稳如山的二师叔,心中暗道:“爹说得对,我要学的还多着呢……”
夜深人静,客栈走廊的灯火昏暗。愈子辰躺在床上,却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动静。他知道,这一夜,恐怕不会真的平静。那帮人的试探失败了,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此刻客栈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二十几个黑衣人正围在一起负手而立。不一会儿,树梢一晃人便轻轻落到这伙人跟前。
只见来人乌黑如瀑的长发并未全部绾起,大半青丝自然垂落于背,仅用一根素雅的青玉簪在脑后松松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余下几缕发丝轻柔地贴在她白皙的颈侧,平添了几分柔美与随性。她并未佩戴过多首饰,唯有腕间一枚通透的翡翠镯子,随着她的动作偶尔从广袖中露出,那一抹沁人心脾的翠色与水润光泽,便知绝非凡品。
那群黑衣之人全都单膝跪地起身高喊:“参见月护法!”
女子美丽却又冷若寒霜,歪头看向树林外低声问道:“都已备妥?”
“回禀月护法,具已按照您的吩咐备妥。”领头黑衣人前出一步拱手回答。
“动手!”随着女子一声命令,黑衣人运用轻功踏在草尖齐刷刷的奔赴林外。
现场只留下这个被称为月护法的女人,但见此女抬头望了一眼被乌云遮蔽的半个月亮露出了一个鬼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