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烛火摇曳,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与墨迹混合的腐朽气息。
李显没有去看那些标注着幽州军械转运路线的卷宗。
物走旱路,船行水路。
唯有钱,走的是人心。
“徐老板。”
李显将那份关于惠妃的卷宗合上,递还给徐家豪。
“我要查北境三十六州,近三年来所有钱庄的账目往来。”
徐家豪接过卷宗的手微微一顿,他看着李显,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公子,这……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北境三十六州,钱庄何止千家。三年的账目,堆起来比玄武山还高。
“我不要看流水。”
李显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我只要看账。看每一家钱庄,每个月,是盈是亏,盈了多少,亏了多少。”
“还有,所有与京城勋贵、朝中大员有关的款项,无论大小,单独列出。”
一连三日,二人几乎未曾合眼。
玲珑阁的地下密室,成了账目与卷宗的海洋。
徐家豪从未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情报网络,竟会被人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进行着一场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清算”。
李显不看情报,不问细节。
他要的,只是数字。
冰冷的,枯燥的,却能映照出人心最深处贪婪的数字。
他要找的,不是一条线,而是一个不断吸血,却又不见伤口的肿瘤。
终于,在第四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柴房的缝隙照入地道时,李显的目光,停在了一份来自朔方钱庄的账目上。
这份账目,太过干净了。
每个月,不多不少,都有一笔恰好三千两的额外入账。
这笔钱来路不明,却总能被一笔同样数额的“亏损”完美抹平。
三千两,对于一个钱庄而言,不多。
但这份持续了整整三年的规律,却像黑夜中的一盏鬼火,刺眼无比。
“查。”
李显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笔钱,最终去了哪里。”
半个时辰后,徐家豪拿着一份用火漆封口的密函,走到了李显面前。
他的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
他将密函递给李显,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李显拆开密函,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官职。
枢密副使,高正。
当朝皇后高氏的亲弟弟,官居宰执,世人称之为,右相。
就在李显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一个冰冷的机械声在他脑中轰然炸响。
【检测到宿主成功锁定幽州军械失窃案核心人物,触发隐藏奖励!】
【水战科技树已解锁,开放兑换:福船(大型战船)x10,艨艟(冲锋快船)x50,楼船(指挥旗舰)x1,神臂弓水战版x1000】
【能量点消耗:共计20万点。】
【是否立刻兑换?物资将存放于系统空间,可随时提取。】
……
李显回到临江时,已是十日之后。
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整军,不是论功。
而是在临江城外,那片曾被洪水淹没,如今已长出新绿的土地上,立起了一座碑。
一块巨大的、未经雕琢的黑色山岩。
上面没有墓志铭,没有悼词,只有一个个用刀锋深刻的名字。
那些在江堤上累死的民夫,在保卫战中牺牲的乡勇,在攻打罗家山时战死的子弟兵。
萧容一身素服,亲手将第一束白色的野花,放在碑前。
她身后,是临江城所有的百姓。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抖着抚摸着碑上一个年轻的名字,那是她的儿子。
张铁牛沉默地站在碑前,他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我李显,在此立誓。”
李显的声音,在肃穆的寂静中响起,传遍四野。
“凡为守护此地而死者,无论兵民,皆为烈士。”
“其父母,由我子弟兵奉养终老。”
“其妻儿,由我临江府抚育成人。”
“此碑为证,天地共鉴。”
说罢,他对着那块黑色的石碑,深深一揖。
他身后,数万百姓,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哭声,压抑着,从人群中传来,继而汇成一片悲恸的海洋。
悼念之后,便是新生。
临江县,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工地。
江畔,一座座巨大的渔场拔地而起,新制的渔网撒入江中,捞起的是成筐的希望。
城郊,曾经的荒地上,棉花厂的织机日夜轰鸣,纺出的是蔽体的衣物,更是女人们足以养活自己的尊严。
玄武山下,军工厂与钢铁厂的烟囱直插云霄,冲天的火光与震耳欲聋的锤打声,锻造的是保家卫国的利刃,更是这乱世中安身立命的底气。
一种全新的票据,开始在临江全境流通。
粮票,肉票,布票,柴火票。
它取代了冰冷的铜钱,保证了每一个为临江流过汗,出过力的人,都能得到最基本的生存保障。
夜校的学堂里,李小翠不再只讲《白毛女》的故事。
她开始按照李显留下的图纸,给那些好奇的孩子和大人,做一些简单的小实验。
一张薄薄的凸透镜,能将阳光汇聚成一点,点燃干草。
一块小小的磁石,能让一根缝衣针在水碗里,永远指向北方。
这些在李显看来再也寻常不过的物理现象,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无异于神迹。
求知的渴望,一旦被点燃,便会以燎原之势,席卷人心。
数月之后。
当乌林县的赵四,带着两个年轻人来到临江时,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宽阔平整的道路,往来穿梭的马车,道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和冒着热气的食摊。
田野里,是绿油油的庄稼和牧童悠扬的笛声。
码头上,是扬帆待发的船队和挥汗如雨的工人。
最让他们震惊的,是人的脸。
这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容。
“这……这里还是人间吗?”
赵四的孙子,赵志田,喃喃自语。
另一个年轻人,赵志轩,则紧紧攥住了拳头,眼中是混杂着羡慕与不甘的复杂光芒。
县衙后堂,萧容接待了他们。
“公主殿下。”
赵志轩上前一步,对着萧容深深一揖。
“草民斗胆,敢问殿下,是何等经天纬地之策,能让临江在短短数月,便有此等脱胎换骨之变?”
萧容看着眼前这两个眼中闪烁着光芒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昔日的李显。
她没有回答。
她只是从书案上,拿起那份早已被她翻阅了无数遍的《土地法案》,扔到了他们面前。
二人疑惑地捡起,展开。
只看了几页,他们的呼吸便急促起来。
当他们看到“天下田亩,尽归国有,按人均分”那一行字时,两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许久,赵志田抬起头,他的声音在颤抖。
“殿下……此法,当真可行?”
“临江,就是明证。”
萧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燎原的烈火。
他们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对着萧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而后,他们拿着那份足以颠覆一个王朝的法案,转身大步走出了县衙。
回到乌林县的当晚,他们召集了所有不愿再被欺压的乡勇与村民。
赵志轩站在高处,展开那份文书,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
“乡亲们,看看吧!这就是临江人能吃饱饭,能挺直腰杆的道理!”
“凭什么他们可以,我们不行!”
“那些骑在我们头上的老爷们,他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祖祖辈辈的血汗!”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嘶哑而决绝。
“是时候了。”
“该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