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总管!回公公!属下正要向您禀报一件大事!”
“我镇北军,自靖边镇大胜之后,全军上下,无一人放松!为防西域残部再来,为防北蛮趁虚而入,全军已于三日前,启动了最高等级的秘密强化训练项目!”
他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该项目,由总管亲自定名,代号——‘炼狱’!”
炼狱?
魏忠贤皱起眉头,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只听赵铁柱继续用他的大嗓门汇报:“此次‘炼狱’训练,是我镇北军最高军事机密!全军数万将士,全员封闭在城外三大军营之中,日夜不停!我们正在模拟最残酷的战场环境进行对抗演练!”
“按照总管的军令,训练期间,所有将士不能离开军营半步!所有外人,不管是谁,一律禁止进入军营!这是为了防止我军核心战术和最高机密外泄!”
说到这里,赵铁柱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公公,您派来的监军大人,都是从京城三大营选出来的,个个都金贵得很!我们这‘炼狱’训练,里面喊杀声不断,刀枪不长眼,到处都是陷阱和泥潭,用的都是些粗鲁的法子。”
“而且,”赵铁柱加重了语气,“我们正在测试全新的‘可控燃烧弹’和配套的投掷武器,这东西威力巨大,试验场周围五十步内都不许站人,爆炸起来碎片乱飞,危险得很!万一哪位大人进去,不小心被流弹打中,或者掉进我们挖的陷阱里,属下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更重要的是!”赵铁柱的声调拔高,脸上写满了忠心,“一旦有外人进入,打乱了我们‘炼狱’的训练节奏,影响了将士们的状态,万一边防因此出了什么岔子,这个罪名,别说属下,恐怕……”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你魏忠贤一个太监,要是敢因为安插亲信,导致边防安全出问题,这个“动摇国本”的罪名,你担得起吗?
“胡闹!”魏忠贤终于反应过来,他拍了一下桌子,喝道,“区区训练,怎么能和朝廷政令比!我看,这都是你们的借口!”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秦烈,也开口了。
“魏公公息怒。铁柱虽然是个粗人,但话说得没错。军国大事,确实不能儿戏。边境安危,比什么都重要。监军入驻,是好事,但如果因此影响了备战,那就不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对赵铁柱示意。
赵铁柱明白,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卷用油布包着的大图纸,捧到魏忠贤面前。
“公公若是不信,请看!这就是总管他老人家,耗费心血,亲手为我们画的‘炼狱’训练总纲和阵法图!”
魏忠贤带着怀疑,展开了那张巨大的图纸。
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图纸上,画满了各种他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符号和线条。一个个像齿轮的东西互相咬合,一根根粗大的管道纵横交错,旁边还标注着“高压气阀”、“联动活塞”、“离心飞轮”、“热能循环”、“差速传动”等等一系列他听都没听说过的古怪名词。
整个图纸看起来无比复杂,深奥到了极点。
魏忠贤彻底看不懂了。
他一个玩弄权术的太监,哪里看得懂这些工业设计图?在他眼里,这东西比道家的符箓还难懂!
他明知道这里面可能有鬼,这八成就是秦烈拿出来糊弄他的!
可他偏偏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你说这是假的?证据呢?万一这是真的呢?这要是真是什么不得了的军事机密,他强行干预,传到皇帝耳朵里,就是他魏忠贤“不顾大局,扰乱军机”!这个罪名,他同样担不起!
连续两次!一次被民意顶了回来,一次被“军机”堵住了嘴!
魏忠贤感觉胸口堵了一块石头,憋屈得想吐血!
过了很久,他那张阴沉的脸上,硬挤出了一丝笑容。他缓缓地将图纸卷起,递还给赵铁柱。
“好……好!秦侯爷治军严谨,咱家……佩服!”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既然军务繁忙,那监军入驻的事,就……就等‘炼狱’训练结束之后,再谈!再谈!”
满堂的靖边镇将领,都强忍着笑意,一个个低着头,肩膀不停地抖动。
看着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在总管面前接连吃亏,却又没办法的样子,比打了一场大胜仗还要痛快!
魏忠贤缓缓坐回太师椅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压下心头的怒火。他那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秦烈。
民心,他动不了。军权,他插不进。这个秦烈,简直把靖边镇,打造成了一块铁桶!
不过,他魏忠贤的手段,不止于此!
他放下茶杯,目光从秦烈身上移开,落在了旁边一直沉默,脸色还有些发白的徐文远身上。
“侯爷治下,真是铁板一块,让咱家大开眼界。”魏忠贤的声音重新变得阴柔,“不过,咱家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请徐文远徐管事帮个忙。”
徐文远心中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只听魏忠贤慢悠悠地说道:“咱家想将镇中的财政账目,拿来过目一番。毕竟,这封赏的黄金绸缎,还有日后拨发的军饷粮草,总得有个由头不是?咱家这也是为了侯爷好,方便回去向陛下复命啊。”
查账这两个字比派遣监军更直接也更危险,往军队里安插人手,是掺沙子,而查账是直接挖靖边镇的根基。
自古以来官员倒台很多不是因为打了败仗,而是因为户部的那本账,只要查账就总能查出问题,这是官场不变的规则。
魏忠贤认为自己掌控了局面,他已经想好,只要从账目上找到一处亏空,哪怕只是一两银子的出入,他就能把事情闹大。
贪墨军饷,私吞税款。
任何一条罪名,都足以让秦烈刚得到的侯爵之位,变成一个笑话。
议事厅内,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绷紧。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赵铁柱急得抓耳挠腮,账目这种东西,他完全不懂,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然而,就在这片寂静中,一个身影站了出来。
正是之前还面色不佳的徐文远。
此刻,这位靖边镇的大管家,脸上没有慌乱,甚至看不到忧虑。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魏忠贤,躬身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