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曾经在部落里以勇武著称的北狄汉子,此刻却小心翼翼地侍弄着分到他手里的几株麦苗,那份认真,比他擦拭自己的弯刀时还要专注。
他的婆娘和娃,就在不远处的临时营地里,能喝上热乎乎的肉汤。
他知道,只要自己把这片地种好了,以后天天都能有肉汤喝,甚至能住上和镇里人一样的青砖大瓦房。
这样的日子,他过去连做梦都不敢想。
而另一边,秦山负责的工坊,也进入了疯狂的运转状态。
黑石山的高炉日夜不息,喷吐着橘红色的火焰。
一块块百炼成钢的优质钢锭,被源源不断地送入工坊。
秦烈给的图纸,彻底打开了这些老工匠的眼界。
一种全新的,带着优美弧线,犁头更加尖锐省力的犁,被命名为“秦犁”,开始大批量生产。
当第一批“秦犁”被送到农垦营时,所有人都被它的效率给惊呆了。
过去需要一头牛,两个壮汉才能勉强拉动的旧犁,如今一个壮汉,就能轻松地在荒地上开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效率,提升了何止三五倍!
水车,筒车,各种闻所未闻的农具,在秦山的带领下,如同变戏法一样,不断地被制造出来。
如果说神种是这场农业革命的心脏,那这些先进的农具,就是打通了整个靖边镇经脉的血管!
时间,在所有人的汗水中,飞快流逝。
半年后。
王元宝再次抱着他的账本,冲进了议事厅。
只是这一次,他脸上不再是哭丧,而是一种近乎于癫狂的亢奋。
“总管!总管大人啊!”
他“啪”的一声,将一本崭新的,厚得像砖头一样的账本拍在桌上。
“爆了!全爆了!”
“咱们的粮仓,全满了!连新修的三十个大仓,都快装不下了!”
“镇里,镇外,现在到处都堆的是粮食!再不想想法子,这粮食就要烂在地里了!”
王元宝指着账本,唾沫横飞。
“半年!才半年啊!开荒五万亩!收粮……收粮我都不敢算了!总之,别说咱们镇里这两万多人,就是再来十万大军,咱们也能让他敞开了吃上一年!”
议事厅内,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给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看着秦烈,那眼神,已经和看神明没什么区别了。
半年时间,将一个濒临破产的边陲小镇,变成了一个足以撑起一场大战的超级粮仓!
这是何等恐怖的手笔!
秦烈脸上却没有什么喜悦。
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甚至觉得,这还不够快。
“吃饭的问题,解决了。但光吃饱,还不够。”
秦烈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百姓的手里,要有钱。有了钱,他们才会去买布做新衣,才会去修更漂亮的房子,才会让孩子去读书。只有这样,咱们靖边镇,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
“粮食太多,那就拿去酿酒!拿去养牲口!把粮食,变成更高价值的东西!”
“还有,我们有这么多的人,不能光让他们种地。地里的活,一年也就那几个月。剩下的时间,不能让他们闲着。”
秦烈站起身,说出了他酝酿了许久的一个计划。
“我决定,成立‘农桑局’!”
“从今天起,在全镇推广种桑,养蚕,织布!”
“我要让靖边镇的每一个女人,在家里就能挣钱!我要让咱们织出来的布,卖到京城去,卖遍整个大唐!”
这个构想,比之前的万亩良田,还要宏大!
所有人都被秦烈描绘的蓝图给震撼了。
“可是……总管,这织布可是个精细活,咱们这儿的娘们,哪会这个啊?”一个老人担忧地问道。
秦烈笑了笑,他的目光,转向了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默默记录着一切的秦月。
“这件事,就交给月儿来负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秦月身上。
秦月也是一怔,她没想到秦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秦烈走到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眼神中充满了信任。
“没有人比你更细心,也没有人比你,更懂她们需要什么。”
他从怀中,取出了几张图纸,和一小包看起来像是黑色沙砾的东西。
“这是改良过的桑树苗和蚕种,还有最先进的纺车图纸。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秦月看着丈夫眼中的鼓励,又看了看满屋子充满期盼的目光,她心中那一点点的忐忑,瞬间被一股强烈的责任感所取代。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丈夫对她的信任,这更是关系到全镇数万妇女未来的生计。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夫君,你放心。”
“我一定,让靖边镇的丝绸,名扬天下!”
秦月将那匹丝绸展开的瞬间,整个议事厅的光线,仿佛都柔和了几分。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洁白,光滑得如同流动的月光,在烛火下泛着一层温润的宝光。
王元宝凑了过来,他伸出那胖乎乎的手,想要摸一下,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生怕自己手上的铜臭味,玷污了这件神物。
这东西,比他见过的最顶级的贡品蜀锦,还要好上三分!
“月……月夫人……”王元宝的声音都有些结巴,“这……这也是总管他……”
秦月莞尔一笑,眼波流转,望向了身旁的秦烈,那份自豪与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夫君给了种子和图纸,剩下的,是镇里姐妹们一针一线织出来的。”
神农之力催生出的改良桑种和蚕种,加上超越时代纺车的加持,其结果,就是这样一匹足以让整个大唐都为之疯狂的绝品丝绸。
纺织业,成了继农业之后,靖边镇第二个迎来爆炸式发展的产业。
不过短短两月,镇上几乎家家户户的女人都加入了秦月组建的“织女坊”。
男人们在外开荒、修路、挖矿,女人们在家里纺纱、织布、养蚕。每个人都有活干,每个人手里都有钱拿。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镇上百姓的穿着。
那些打着补丁的麻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悄换成了崭新的棉布衣裳。一些手艺好、工分高的织女,甚至给自己和孩子,扯上了带着漂亮花纹的绸缎。
整个靖边镇,洋溢着一种肉眼可见的,名为富足和希望的气息。
可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中时,一骑快马,从东而来,打破了这份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