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松开顾明川的手肘后没有停留，转身走向技术区。走廊尽头的控制室门刚打开，警报声便刺入耳膜。主屏闪烁红光，全息系统自检界面跳出三行异常提示，电力波动曲线在0.3秒内骤升又回落。
他径直走到主控台前坐下，左腕机械表震动频率加快。屏幕右下角倒计时显示：距离线上演唱会启动还有四十三分钟。窗外雨势加大，水珠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声响，像无数手指急促敲击键盘。
“防水布确认覆盖到位。”后勤组语音接入，“地下机房温控正常。”
江逸点头，领带夹轻按一下，蓝光投射出建筑结构图。他快速滑动指尖，检查顶棚渗水风险点。画面切换到后台，女团成员正在化妆间做最后准备，林初夏站在角落调试手套传感器，指尖无意识地撕扯着边缘纤维。
“林初夏。”江逸开口，“来控制台。”
她抬头，动作微顿，随即快步走来。江逸将权限密钥推至她面前的副屏：“你负责校准动作捕捉延迟。阈值控制在±0.1秒内。”
她没说话，戴上耳机，双手落在键盘上。屏幕上数据流开始滚动，她的呼吸略微变浅。
苏晚棠从后台走来，肩颈依旧绷紧。她站在控制台侧后方，目光扫过主屏上的电力负荷曲线。“气象台刚发了红色预警，这场雨不会停。”
“我知道。”江逸调出服务器负载图，“主节点运算压力已经接近临界值。启动B方案。”
指令下达瞬间，系统自动切换至地下隐藏集群。整个过程耗时2.8秒，主屏绿灯亮起，全息投影测试画面恢复正常。林初夏盯着延迟监测窗口，轻声说：“舞者左臂信号同步误差从0.4秒降到0.07秒。”
“保持。”江逸盯着实时天气雷达图，“雨云中心正压向供电站，主线路可能在十五分钟内中断。”
苏晚棠皱眉：“备用电源能撑多久？”
“足够。”江逸关闭投影，转向主控面板，“只要核心运算不中断，舞台逻辑就不会崩。”
倒计时归零，直播开启。
虚拟舞台在空中缓缓展开，女团身影由光粒子汇聚成形。第一首歌节奏强劲，全息影像与现实舞台无缝衔接。弹幕如潮水涌入，观众人数攀升速度远超预期。
七分钟后，警报再次响起。
“数据拥堵！”林初夏声音绷紧，“AI渲染帧率下降百分之十八，背景出现扭曲。”
江逸迅速调取流量分布图，发现非必要通道占用过高带宽。他下令切断所有辅助数据流，只保留舞台主通道和互动反馈层。
“启用轻量化应援协议。”他说。
林初夏立刻执行。这是她私下开发的压缩程序，原本用于粉丝APP优化，此刻被接入直播核心。流量压力瞬间缓解，但新的问题浮现——大量弹幕堆积在缓冲区，若强行清除会影响观众参与感。
江逸沉默两秒，调出声光同步算法界面。
“把弹幕转成粒子流。”他说，“注入虚拟空间。”
技术组一片静默。这相当于放弃对视觉效果的完全控制，让观众数据反向影响舞台呈现。
“现在不是常规演出。”江逸手指划过参数栏，“她们不是在表演，是在和五十万人共同创造一场现场。”
指令执行。
下一刻，虚拟舞台上空开始降下细密光点。每一点都承载一条弹幕文字，在空中短暂闪烁后坠落。有“加油”、有“喜欢你们的笑容”，也有“第一次看全息演出”。这些字句随音乐节奏起伏，与舞蹈动作共振，形成一片流动的数据雨。
后台监控画面中，苏晚棠站在阴影处，抱着团队吉祥物一动不动。她看着那片由千万条祝福组成的雨幕，肩颈线条悄然放松。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舞台——不是完美无瑕的展示，而是真实与虚拟交织的共感场域。
“观众停留时长上升百分之三十二。”林初夏低声报告，“互动峰值出现在第八分十七秒，正是数据雨首次成型时刻。”
江逸盯着屏幕，指尖仍在调整算法权重。他将情感识别模块接入粒子生成系统，让“数据雨”的密度与色彩随观众情绪波动而变化。当欢呼密集时，雨滴变为金色；当留言偏温情，色调转为淡蓝。
第十七分钟，观看人数突破四十八万。
就在此时，平台推送中断，合作媒体未如期转播。通讯频道里有人问：“要不要提前收尾？”
江逸没有回应。他调出社交情绪热力图，发现尽管增长停滞，用户平均观看时长却持续上升，评论区出现大量“舍不得离开”“还想再看一遍”的留言。
他做出决定。
“关闭所有后台干预程序。”他说，“让系统进入自主演化模式。”
指令落下的瞬间，数据雨脱离预设脚本。它不再只是跟随节奏降落，而是开始主动响应观众的情绪波动。有人发送“想妈妈了”，那条字句化作银白雨丝，缓缓飘向舞台中央；有人打出“今晚真美”，整片天空泛起柔和光晕。
女团最后一个动作定格时，全场灯光熄灭。
唯有数据雨仍在夜空中流淌，像一场永不落地的星河。屏幕数字跳动——五十一万三千二百四十七人同时在线。
控制室内无人说话。
林初夏摘下手套，指尖泛红，轻轻摩挲着屏幕上的回放画面。她看到自己编写的协议代码如何将百万条信息压缩成光流，也看到那些曾让她恐惧的陌生目光，此刻正化作温柔雨滴，落在偶像们的肩头。
苏晚棠仍站在原地，手中玩偶微微倾斜。她望着控制台方向，看见江逸左手抚过机械表表面，仿佛在回应某种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节拍。那块表的震动声很轻，却始终未停。
江逸没有起身。他等待最终数据报表生成，眼睛未离开屏幕。报表跳出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在数据雨成型的第八分十七秒，系统记录到一段异常低频信号，源自观众端某未知设备，持续时间恰好是三秒十七毫秒。
他放大那段波形图，试图追踪来源IP。
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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