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叶无垢说的着急,但在经历了青阳镇的变故后,沈砚和他还是决定在草庐再休整一夜。第二天的晨雾还未散尽,沈砚正拿着叶无垢的卦桶端详——卦桶煞气的事,他犹豫再三,终究没有问叶无垢——突然,沈砚的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灼烫,似乎有某种莫名的感应,让卦桶又一次产生了异样。
紧跟着,一阵阵焦糊气漫上山坡,那气味来得诡异,不是草木燃烧的烟火气,是带着金属腥甜的暖意,如同陈年胭脂混着烧融的铜锈味,像是有人把几十年前的旧妆奁丢进了火里。叶无垢的蟠龙杖撩开草庐门帘,灰白的瞳孔略有些讶异的望着青阳镇方向:“是青丘的‘忘川火’。”
沈砚跟着叶无垢往青阳镇疾奔,越靠近镇口,来自忘川火诡异的热浪就越强烈,这火焰仿佛无视距离,直接炙烤在人的灵魂上。沈砚右臂的罗盘刺青隐隐作痛,“离”位的纹路竟在发烫,与镇中产生了神奇的共鸣。等两人攀上镇外的断墙,只见那片昨日还被如同逆行陨星一般生魂填满的天空,此时已经被滚滚青烟所遮蔽。镇内乱作一团,镇民逃离的烟尘,哭号声,在忘川火中魂魄被灼烧的惨叫声,和青色的忘川火混杂在一起,仿佛让火势更加逼人。
叶无垢拄着蟠龙杖,陨铁晶石映出的烟影里,竟好像能看见无数细小的符文在燃烧,“这忘川火可焚尽万物,常用来毁尸灭迹。真是胆大包天啊,钦天监的人还没走远,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着急动手呢?”
沈砚心头一沉,他想起了识海里那个穿紧身长裙的女子,想起她提到“青丘生魂被拘,无法轮回”时的怨怼,还有她塞给自己的破阵之法。青丘忘川火,是她干的吗?可她为什么要把三十年前的烂账,连带着钦天监和青丘的牵扯,着急烧得干干净净呢。
“萧望舒来了。”叶无垢拽住沈砚,退到了断墙下。只见一道银线从云层中坠下,萧望舒的身影落在青阳镇东巷口,星盘悬在他掌心,盘面北斗纹射出七道淡蓝水线,直扑那片青火。可水线刚触到火焰,竟像融雪般化了,连一丝水汽都没留下,反倒让青火更盛,顺着街巷快速蔓延开。
“怎么可能?”萧望舒低喝一声,古剑出鞘,剑脊映出火中的符文——是青丘秘术里的“销痕咒”,每一道符文燃烧,都在抹除地上残留的阴符印记、阵眼纹路,甚至连周员外家凉亭下渗出的血渍,镇中万物的魂灵,都在火中化作青烟消散。他急调炁流,想以“紫微斗术?天蓬引水”之法聚云降雨,可云层刚凝起,就被青火烤得散了架,连半点雨星都落不下来。
沈砚站在断墙下,看着萧望舒一次次施法又一次次落空,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卦桶。他该说吗?说这火可能是青丘女子放的?可转念一想,这青丘女子肯定还在附近,她既然可以闯入沈砚的识海,那此时开口,只怕后患无穷。犹豫再三,沈砚还是把心中的猜疑咽了下去?
“墨卿兄!”萧望舒突然朗声叫道,声音里带着急意,“你可知这火的来历?为何寻常水术克制不住?”
沈砚喉头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师傅说这是青丘的忘川火,能焚尽万物,却不知如何破解。”他没说破女子的存在——一来摸不透她的真正目的,二来昨天叶无垢告知他钦天监对野生修士的警惕后,他担心若萧望舒知道他还与青丘有牵扯,只怕会被直接带回钦天监。
萧望舒咬了咬牙,星盘再次亮起,这次他调动的是钦天监的“镇地脉”秘术,银线不再扑火,而是扎进青阳镇的地脉节点,试图困住火势蔓延。可青火像是有灵智般,避开银线,顺着地脉缝隙往大青山方向钻——那里还残留着旱魃作乱时的地脉裂痕,一旦异火入山,恐怕会引动深层的生魂煞气,到时候就不是焚痕,是焚山了。
“不能再等了。”萧望舒收起星盘,古剑归鞘时发出清脆的响,“我得回河阳钦天监,调‘玄冰镇符’来——这火只有借钦天监的镇器才能压得住,墨卿兄,你暂且在此,尽量疏散百姓,尽量不要让忘川火入山。”
沈砚点头应下,看着萧望舒御风而去的背影,直到银线消失在天际,他转身刚想说什么,却看见叶无垢正坐在断墙后,手里捻着三枚占卜铜钱,铜钱在他掌心转得飞快,最终落在断墙下的泥灰里,组成一个“坎”卦。
“旱魃既退,水炁自然会聚集而来。”叶无垢抬起灰白的瞳孔,望向大青山方向,“只是这些水炁尚不足以灭此忘川火,需要炼出水炁中的玄阴真水,以克制青丘的忘川火。”
沈砚眼睛一亮:“师傅是说,能用旱魃留下的水炁灭火?”
“不是灭火,是‘导火’。”叶无垢拿起蟠龙杖,杖头陨铁晶石贴在地面,一道淡蓝色的炁流顺着杖身蔓延开,钻进地底,“借玄阴真水,导忘川火焚青阳镇九宫残局和阴符余气,用九宫局之力,灭此忘川火。”
只见叶无垢掐动诀印,口中念起咒文:“坎为水,润下作咸,引地脉之阴,消玄黄之烬……”随着咒文落下,青阳镇的地面突然渗出细密的水珠,水珠汇聚成小溪,顺着街巷的纹路流动,正好绕着青火的边缘,像给火焰画了个圈。
青火果然被水炁引着,不再往山的方向窜,而是沿着水珠勾勒的轨迹,一点点烧过城隍庙的功德碑、周员外家的凉亭废墟、西巷的枯井……每烧过一处,地上的阵纹就淡一分,连枯井里残留的血雾,都被火卷着化作青烟。沈砚站在坡上看着,只见那淡青色的火焰像一支画笔,一点点抹去青阳镇关于“阵”的所有痕迹,最后停在城隍庙的地基下,火在地基上烧了一圈,便渐渐变小,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晨雾里。
火灭了,青阳镇安静得可怕。沈砚走下山坡,踩着还带着湿气的青石板,往镇中心走去。他发现,不仅九宫局、七星杀局的痕迹没了,连之前被阴符控制的修士留下的黑印、周员外尸体旁的血符,甚至功德碑背面“天下易主”的金字,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这些天的诡异事件,都只是一场梦。
“这下便断了所有线索。”叶无垢蹲下身,摸了摸地面,指尖只触到潮湿的凉意,没有半点术法残留,“有人不想让钦天监查到三十年前的真相,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河图残卷的下落。”
叶无垢的蟠龙杖杖头的陨铁晶石微微发亮:“你看这。”他指着地基上一处不起眼的凹痕,那凹痕里刻着一个细小的狐纹,“这是青丘的‘引路纹’,指向大青山的主峰——有人想引我们去那。”
沈砚看着那个狐纹,突然想起女子在识海里说的话:“本君在查一件大事。”是她想让我们去找她吗?
“萧望舒回河阳搬救兵,钦天监的人很快就会来。”叶无垢收起蟠龙杖,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有人焚了旧痕,有人留了引路纹。我们如果跟着这条线索走,万一钦天监来的快,多半会被抓起来。墨卿,你说我们是跟过去,还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沈砚摸了摸腰间的卦桶,桶身的符文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着大青山方向的某种力量。青色的烟尘渐渐散去,阳光照在了青阳镇的废墟上,把潮湿的青石板晒得发亮。沈砚抬头望向大青山主峰,那里云雾缭绕,像藏着无数秘密。他深吸一口气,对叶无垢说:“师傅,虽然离开可能更安全,但我总觉得还是该跟着引路纹去看看。”
“哈哈哈。”叶无垢别有深意的笑了起来,转身往大青山走去,身后的青阳镇静静躺在晨光里,没有了阵纹,没有了血符,没有了诡异的火焰,只剩下一片被“清洗”过的残迹,像一页被撕掉的书,只留下空白,等着新的故事,在空白之上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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