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天机谪仙录 > 13浑天仪转乱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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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岳东郡向南,有驰道可直通湄州州府渚城。沈砚跟着陆九渊沿驰道飞奔三日,抵达云麓山后,心有所感,这云麓山是分隔湄洲与泽、垣、离三州的天然屏障,峰峦如巽卦之形舒展,云雾在山谷间流转,竟隐隐构成了一道天然的“风锁地脉”,寻常修士若不擅术数辨位之法,极易在山中迷失。沈砚掐指闭目,细细推算,发现七星浑天仪的卦象竟被艮卦遮掩,心下猜测,这七星浑天仪多半就在山中。

沈砚将心中所想说与陆九渊,陆九渊苦笑一声,“这可麻烦了。”陆九渊在山前找了块大石头,盘腿坐了上去。“湄州的修士,多躲在这云麓山避世。钦天监的人只能盯住腹心一州多地界,根本没法多拨人手至此。钦天监修士不进这山,大虞朝廷的官吏可不敢来,时间一久,这山里早成了各路散修的天下,我曾经路过云麓山,里面几乎是一峰一大王,十里一寨主。而这类散修,不是今天天罚临身,就是明日心魔上头,山里可完全是乱成一团。进去找这宝贝,可真如大海捞针,不仅费劲,恐怕还会有危险。”

陆九渊修为高深,一手斩运剑法炉火纯青,连他都如此说,沈砚心中也不免泛起了嘀咕,但既已到此,直接穿山而过,沈砚又觉得有些不甘。

“罢了,我陆某既然与墨卿兄到了云麓山,岂有过而不入之理,墨卿兄放心,高低我自保全你便是。”陆九渊沉吟片刻,从石头上站起,举剑挥舞了几下,转头对沈砚说道。

两人就此上山,云麓山脉的风带着潮湿的水汽,黏在沈砚的麻衣上,混着林间特有的瘴气,闻起来竟有几分腥甜。两人脚下的路从驰道变成山道,渐渐难走起来,再到后来只能踩着藤蔓穿行,眼前的山势也愈发险峻,虽然不断引动山中炁流助自己行走,但不多时,沈砚已经全身被汗液和水汽浸透,仿佛刚刚从溺水边缘救回来的人,开始呼呼喘着粗气。

山上的植被越来越多,慢慢已经开始没有路可以走了。

唰唰唰~陆九渊运炁,用裹着灰布的宝剑,一把斩开挡路的毒藤,前方顿时出现一条可勉强过人的狭窄通道,陆九渊背回宝剑,转头说道,“这云麓山不仅从形势上隔绝四州,而且传说羽帝时收九州地脉时,因此处自然所成风锁地脉,导致羽帝施术过于刚猛,从此云麓山地脉紊乱,修行之人,只要在此调用炁流,就会倍感疲惫。”

陆九渊灰布下的剑身泛着微弱的炁光,细看之下,沈砚发现连他的手,此时也在微微颤抖。

陆九渊话音刚落,前方林间突然传来一阵铜铃响。沈砚掐动《龙甲残章》里的“观炁诀”,只见三道淡青色的炁流从树后窜出,为首一人穿着麻布短打,腰间挂着块刻着“文林”二字的木牌,手里握着根缠满红绳的桃木杖:“来者何人?敢闯文林寨的地界?”

“在下墨卿,这位是陆九渊。”沈砚拱手,目光落在对方桃木杖的红绳上——那绳结竟是按“十二地支缠度”编的,暗合“子午冲、卯酉破”的避煞之法,“我们是路过的旅人,要往湄洲渚城去,借道山中,绝无歹意。”

那人闻言,桃木杖上的铜铃轻响了两声,语气缓和了些:“原来如此,我家寨主说了,云麓山山路难行,凡路过的客商行人,都可入寨歇脚。”

沈砚陆九渊对视一眼,便决定跟着这三人去他们的寨子看看,走了不知多久,蓦然出现一片竹林,又跟着文林寨众人七拐八绕,沈砚和陆九渊终于看到了藏在一片竹林深处的文林寨。寨中房屋都是竹制,屋顶铺着晒干的茅草,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主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沈砚不解发问,带路的人笑道,“这是寨主用“合局法”给寨中众人分配活计,比如“庚金日主”的人多去劈柴,“壬水日主”的人负责引水,故而寨中秩序井然,是云麓山难得一见的乐土,你看,我们这儿人人有活儿干,连孩童都在跟着长辈学掐基础的‘辨炁诀’呢。“

领头之人的自豪和欣喜溢于言表,可沈砚却想到叶无垢所说真名不能示人的事情,姓名加八字,虽然寨中的确安宁祥和,但这搭配突然让沈砚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既然来了,两位不如先见过我们寨主吧。”领头之人将沈砚、陆九渊带到一座竹楼前,笑着将他们引到竹楼门口,先行进去通报后,出来朝两人拱拱手,“我们还要继续巡山,后面就无法相陪了。”说完便带着另外两人转头离开了。

沈砚、陆九渊两人整理了下行装,又互相看了一眼,这才迈步进门,只见竹楼里,坐着一位面容和善的老者,手里捏着一把竹叶,似乎正在用竹叶卜卦。

“即去渚城,却弃驰道而入山林,也就是山中之人淳朴,否则断不会被如此离奇的理由所骗。”老者拨弄着桌山的竹叶,并未抬起眼睛,淡淡的对二人说道。

沈砚和陆九渊再次看向对方,都在犹豫该如何接话时,老者却自己主动说道,“二位是要找一件失物吧?”老者见两人还不开口,便自己说出了他们的来意,“老朽虽隐居深山,但修行时间并不短,且卜算之道还略通一二。前几日有个不知来历的修士从本寨附近经过,身上浓浓的‘七星炁’都快熏得老朽坐不住了。我看他们一路往云麓山深处的天南峰去了。以这剑客的修为,全力去追,可能还有机会,但带上你这算卦的。。。。。。”

老者将手中的竹叶都放在了桌上,抬头看着沈砚,笑而不语。

沈砚略有些尴尬,但自己在这山中,的确有些拖陆九渊的后腿,他刚想说让陆九渊追上看看,却又觉得陆九渊不过是出手帮自己,这样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再转念一想,以自己对九州世界的了解和修为,在这深山之中,其实也离不开陆九渊的帮助。

“老人家见笑了,在下陆九渊,身边这位朋友号墨卿,我们此来仓促,加上修为低微,不敢轻易说出此行目的,当时胡言应对,多有得罪,还望前辈见谅。”陆九渊拱手致歉道。

“哈哈哈,老朽不过心直口快,两位不必在意,你们是否有歹意,入寨前我已知之。”老者站起身,示意沈砚和陆九渊跟上自己,带着二人上了竹楼二楼,只见二楼窗前,一张兽皮地图正挂在那里,老人走到图前,给两人示意到,“天南峰从本寨出发,沿此路可以速到,只是那方向上还有不少寨子,寨中多是些劫煞临身,心魔附体的修士,怕不会轻易让二位过去。虽然这位剑客修为不凡,但旁边这位小兄弟看上去修行尚浅,两人同行,恐怕也难免有些闪失。“

老者从兽皮地图后又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翻出了一把折扇,递给了沈砚。“我这儿有一件多年前侥幸得到的宝物,只需将体内之炁导入其中,便可助修士随心调用天地间的炁流,形成攻势。此物对于这位剑客或许无用,但小兄弟你有了此物,此行可能会安全许多。”

沈砚接过折扇,只觉此物入手极重,材质非金非木,扇柄上刻有玄奥的咒文,仔细一看,竟让沈砚想起了自己的罗盘刺青和羽帝冢中的翅膀。

“前辈如此厚赐,不知何以为报?”沈砚拱手鞠躬,诚心问道。

“世上少有修士活过不惑之年,得益于云麓山地脉之故,老朽今年已经七十多了。”老者望着窗外,笑着说道。“可修士逆天而行,疯魔暴毙只在朝夕,老朽近日有感,只觉时日无多。”

沈砚和陆九渊听后,不免有些物伤其类之感。

“两位所寻失物,有定地脉,理阴阳之妙用,二位若能寻到此物,还望再来本寨一次。”老者接着道,“若那时老朽还在,还望借此物与老朽一试,看看是否有办法突破三灾之限。若那时老朽陷入疯魔,就请二位出手,助本寨除掉老朽。若老朽那时已经不在了。”老者略有些伤感,旋即又笑道,“那二位可以在我的坟头洒一杯薄酒,替我敬天道一杯。”

老人又收起兽皮地图,交予陆九渊,带着有些伤感的沈砚和陆九渊二人下了楼,喊来寨中的一个随从,吩咐了几句,又对二人说道,“此去路途不易,两位不如休息一晚再走。”说罢便拱手回到了楼中。

二人休整一夜,次日一早,拜别寨主和寨中众人,沿着地图的路线再次出发。果然如老寨主所言,接下来的五日,沈砚和陆九渊接连遇到了七个寨子。有的寨门紧闭,任凭两人如何喊话都不开;有的则直接放出各种术法攻击,逼得陆九渊不得不拔出长剑,用《连山诀》的“斩炁式”劈开袭来的术法。最凶险的一次,他们在“黑风寨”外遭遇了“五鬼夺魂阵”,阵中鬼影幢幢,竟能吸人炁流,还好有文林寨寨主所赠的折扇,沈砚和陆九渊一人摇扇,一人持剑,拼尽全力,才勉强破了此阵。

“照这个速度,等我们到了天南峰,恐怕那盗宝的修士都该出湄州了。”沈砚靠在一棵古树下喘气,这几日他怀里的卦桶越来越烫,也不知为何,“现在我已经完全算不清他的方位了,这可如何是好?”

陆九渊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钟声。两人循声走去,只见山道尽头有个寨子,寨门没关,里面却静得可怕,只有一口老钟挂在寨中央的石台上,钟身上刻着“镇心”二字。

“这是用《命书》里的“正字诀”刻的,这是修士用来压制心魔的手法。“陆九渊对沈砚说道。

“有人在吗?”沈砚喊了一声,寨子里竟只有回声。过了半晌,才从一间竹屋里走出个少年,脸色苍白:“我家寨主在闭关,让我们好生看寨。二位若是累了,可在寨中歇一夜,明日再走。”

夜里,沈砚躺在竹屋的草席上,总觉得心里发慌。他坐起身,刚要卜一卦,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周遭竟变成了一片幽暗,没有天,没有地,连怀里的卦桶都没了踪影,陆九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墨卿!你在哪?我的剑不见了!”

沈砚摸索着往前走,脚下像踩着棉花,没有半点实感。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看到前方有团黑影,走近了才发现了一个双目赤红,头发散乱的人,这人面前围着许多着简单布衣毛皮的人,而他正用一种诡异的术法,将这些人往自己体内吸去!

沈砚定睛一看,竟发现白天带他们入寨的少年,竟已经飘到那怪人身侧,渐渐和此人融为一体。沈砚闭目推算,开口对陆九渊道,“这恐怕就是那闭关的寨主。”

陆九渊点点头,却见那些人像是没了魂魄,面无表情地被吸入寨主体内,而寨主的身形则越来越大,周身缠绕着黑色的炁流。

“这是邪煞夺魂之相,这寨主应该是心魔发作,想闭关压制,但不知何故,竟能将寨中人从梦中都拉入他的识海。”陆九渊话音刚落,寨主突然转头,冲着沈砚和陆九渊,猛地扑了过来。陆九渊虽没了剑,却仍掐着《连山诀》的“御炁术”,一道淡青色的炁墙挡在身前。可在识海中,寨主的力量远超想象,炁墙瞬间被撞碎,陆九渊被震得后退数步,嘴角溢出血来。

沈砚急得满头大汗,他想调动体内的炁,却发现这幽暗之境里的炁流都被寨主控制着。不多时,沈砚和陆九渊就都被寨主吸到了身侧。

“陆兄,万分抱歉。”沈砚苦涩的想到,自己在此世的生命终结后,是否还会回到考古现场?只是有些对不起陆九渊,白白陪自己搭上一条性命。

寨主识海中,沈砚的身形渐渐与寨主融合到一起,就在沈砚的意识逐渐消散时,他右臂上的罗盘刺青碰到了寨主的身体,沈砚的右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直接将他的意识又拉了回来。随即,那枚罗盘刺青竟自行亮起,青金色的纹路顺着手臂蔓延,形成一道巨大的罗盘虚影,将他和陆九渊护在其中!

“这是……”陆九渊瞪大了眼睛,只见刺青虚影发出的光芒越来越盛,竟穿透了幽暗之境的壁垒,引得外界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直直劈向寨主!寨主发出一声惨叫,身形瞬间被金光打散,而沈砚和陆九渊则像被一股力量推着,眼前又是一黑。

再睁眼时,他们仍躺在竹屋里,可寨子里却一片死寂。沈砚跑出门,只见寨子里的人都倒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连那少年也不例外。陆九渊蹲下身,检查了一具尸体:“是被吸走了魂魄,连一丝炁都没剩下。”

两人沉默着,决定将寨中人安葬。当他们挖到寨主闭关的竹屋时,竟在屋中央的石台上看到了一个物件——青铜打造的底座上,刻着北斗七星的纹路,七颗珠子嵌在纹路上,正泛着微弱的星光,正是那失窃的七星浑天仪!

“那盗宝的修士,竟是这寨主吗?”沈砚拿起七星浑天仪,只觉得掌心一热,浑天仪上的星珠竟与他右臂的刺青产生了共鸣。

“一个深山之中,心魔缠身的修士,如何有能耐从千里之外盗取此物?这背后恐怕另有玄机。”陆九渊摇头道。

安葬好寨中人后,陆九渊望着南方:“渚城是湄州的州府,也是万象楼总楼所在,我们是直接把七星浑天仪送过去,再去找你师傅的下落;还是按文林寨寨主所托,折身回去?”

“陆兄何必说此话,我岂是不信不义之人。”沈砚苦笑道,说罢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回文林寨的路。

可无论是沈砚还是陆九渊,此时都没注意到,在那片新立的坟墓中,寨主的坟墓突然裂开一道缝,一道黑色的炁流从缝中钻出,在空中凝聚成寨主的虚影,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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