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在街角拐了个弯，由远及近又迅速拉远。林默没抬头，手指在笔记本右页划过一道弧线，铅笔尖精准落在电磁阀驱动模块的第三级线圈位置。他停顿半秒，轻轻吹去纸面碎屑，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像一串未解密码：脉冲频率8.4kHz，磁隙公差±0.03mm，冷却通道嵌套角度57。
左页摊开的是昨日签到所得资产清单——三艘远洋货轮、两座数据中心、一家濒临破产的精密机床厂。字迹潦草堆叠，像是有人把整个金融市场的碎片倒进了一个抽屉。他皱了下眉，撕下一张创可贴，贴在翡翠吊坠表面，动作熟稔得如同换电池。吊坠微微一颤，随即安静下来。
打印机拆下的齿轮被他捏在手里，边缘磨得发亮。他拿它压住图纸一角，当作临时比例尺。刚要继续勾勒导磁环结构，纸面忽然泛起一层淡蓝光晕，线条自行扭曲了一瞬，仿佛有电流从纸纤维里穿过。
“你调的是脉冲占空比？”
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杂音。
周明远的虚拟影像悬浮在台灯上方，半透明的脸庞闪烁不定，左眼颜色比右眼浅一圈，像信号不良的老电视画面。
“误差会烧毁线圈。”他说完，右手无意识地摸了下耳廓，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合线。
林默没合上笔记本，也没表现出惊讶。他只是将铅笔尾端轻轻点了点桌面，发出两声短促的“嗒、嗒”。
“测试模型。”他说。
语气平淡，像在讨论明天天气。
“系统最近波动三次，每次都在凌晨两点十七分，持续四十七秒。”林默接着问，“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周明远影像晃了一下，像是风吹过的烛火。
“底层协议有冗余校验请求。”他答非所问，“但来源不在我能追踪的节点内。”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别用钢笔画图，万一被截获，墨迹能还原出笔压轨迹。”
林默点头，顺手把钢笔推进笔筒。
“谢谢提醒。”
话音刚落，影像突然抖动，边缘出现锯齿状裂纹。
下一秒，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残影都没留下。
房间里恢复寂静。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滴答、滴答，数着没人听懂的时间。
林默盯着刚才影像浮现的位置看了三秒，然后合上笔记本，翻过来检查封皮。没有标记，没有温度变化，也没有信号残留。他起身走到门边，拧动门锁两次，确认反锁到位。接着绕到窗前，拉紧百叶帘，每一片叶片都对齐成四十五度角，不留视线死角。
他回到工作台，打开工具箱。螺丝刀、万用表、剥线钳依次摆开，动作标准得像在执行安检流程。等所有常用工具都被取出并重新归位后，他才伸手探向底部锈蚀处，指尖沿着接缝滑动，在第三块铁皮边缘找到一个几乎被氧化层覆盖的卡扣。
电源开关被拨下。
灯灭了。
黑暗中，他从口袋掏出微型手电，光束细如针尖，照在底板背面。一枚十字螺丝钉已被松动，显然是之前某次检修时留下的破绽。他用镊子夹住钉帽，缓缓旋出，动作轻得像在剥离神经组织。
底板掀开。
夹层里只有一本黑色笔记本和一张泛黄纸张。
他先将笔记本塞进去，顺势瞥见那张纸——孤儿院领养申请表。纸面褶皱严重，边角卷曲，字迹因年代久远而模糊，但右下角那个印章却清晰得刺眼：赵世珩私章，印油沉入纸纤维深处，边缘略有晕染，像是盖章时用力过猛。
他没多看。
手指一收，覆板归位。
咔哒一声轻响，工具箱恢复原状。
电闸推上。
灯光重现。
林默坐下，拿起扳手开始擦拭。金属表面有几道新划痕，他用麂皮来回打磨，直到反光如镜。窗外警笛早已远去，整栋楼陷入沉睡般的静默。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醒了。
他放下扳手，抽出那张未完成的草图残角，静静看着。电磁阀核心组件的轮廓已基本成型，驱动腔与反馈回路之间留有一道细微间隙，恰好能嵌入某种外部触发信号。这不只是个装置设计，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不需要密码就能撬动系统底层权限的物理密钥。
他忽然想起周明远消失前的眼神。
不是警告，也不是试探。
是确认。
仿佛在说：你终于画到了这里。
林默将草图折成小方块，塞进西装内袋。起身时，顺手把创可贴从吊坠上揭下。翡翠轻微震颤，表面浮现出一串极细的刻痕，转瞬即逝。
他没察觉。
坐回工作台，他打开手机，进入系统签到界面。今日地点显示为“私人维修间”，背景图是房间角落的监控摄像头视角。他点击签到，光幕弹出：
【今日奖励：北纬39.9地下变电站控制权（含电磁屏蔽室使用权）】
【备注：该设施曾用于高精度信号校准实验，现处于待激活状态】
林默盯着“信号校准实验”五个字看了两秒，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他退出界面，打开备忘录，输入一行字：“查D-07频段历史使用记录”。
发送键按下瞬间，手机屏幕闪了一下蓝光。
同一时刻，工具箱底板内侧，那张领养申请表的复印件自动打印完毕，墨迹未干，静静躺在夹层深处。
他站起身，活动肩颈，左手无意间碰到了吊坠。
金属触感冰凉。
远处，一辆无牌面包车缓缓驶过楼下街道，车窗贴着深色膜，车顶天线微微颤动，接收着某种定向传输的信号波段。
林默走向门口，检查门链是否牢固。
回头时，目光扫过工作台。
那张草图残角从笔记本缝隙中露出一角，线条清晰，标注完整，最后一笔停在驱动模块的接地端口，像一根未接通的引信。
他走过去，用铅笔在旁边加了个小注释：
“需配合心跳同步触发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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