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厚重的紫檀木门,一股混杂着顶级雪茄与陈年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门外的喧嚣隔绝。
这里是“观澜阁”,榕城最顶级的私人会所,能踏入此地的,无一不是身家丰厚、在古玩字画领域有头有脸的人物。
林渊径直走向后台登记处,将精心包裹的一对青花瓷瓶轻轻放在铺着暗红色丝绒的桌面上。
负责登记的是会所的首席鉴定师,人称王经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神情倨傲的中年男人。
他打开锦盒,只看了一眼,瞳孔就微微一缩,但随即又恢复了职业性的谨慎。
“漂亮的永乐青花龙纹天球瓶,一对?”王经理扶了扶眼镜,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先生,按规矩,这么贵重的拍品,需要提供来源证明。”
林渊神色不变,仿佛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袋,递了过去,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这是老宅的房产拆迁公告复印件,瓶子是在夹墙里发现的。另外,这里还有一同发现的几张残卷拓片照片,或许可以作为佐证。物出合法旧宅,来路清白。如果后续需要追溯,我随时可以配合调查。”
王经理接过文件,目光在拆迁公告的红头和公章上停留了片刻,又看了看那几张模糊的拓片照片,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套说辞天衣无缝,却也最难查证。
就在他犹豫之际,后台的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推开,一阵骚动和呵斥声传来。
“都别动!我们是市文化执法队的,接到举报,这里有人涉嫌非法交易盗掘文物!”一个洪亮而蛮横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穿着制服、脸上带着一道疤的男人带头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神情严肃的队员。
他一眼就锁定了桌上的青花瓷瓶,随即目光如刀般射向林渊,手中扬起一份打印好的举报材料,冷笑道:“林渊是吧?有人举报你昨天深夜在西郊老宅区盗掘古物,赃物就是这对天球瓶!跟我们走一趟吧,东西全部扣押!”带头的执法队长姓张,正是陈瘸子托关系请来的熟人,此刻他气势汹汹,一副人赃并获、不容辩驳的架势。
王经理脸色一白,观澜阁最重声誉,要是闹出盗掘文物的丑闻,这块金字招牌就算砸了。
他急忙上前想要解释,却被张队长一把推开。
“扣押拍品!”张队长大手一挥,两名队员立刻上前,准备封存锦盒。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渊身上,有惊愕,有幸灾乐祸,也有冷漠的观望。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林渊,脸上却连一丝慌乱都找不到。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挡在了锦盒前,平静地对张队长说:“这位队长,执法要有证据。凭一张不知真假的举报信就想扣押我的东西,恐怕不合规矩。”
“证据?陈瘸子就是人证!”张队长身后,一个猥琐的身影探出头来,正是昨天被林渊吓跑的阿彪,他指着林渊,色厉内荏地喊道,“我亲眼看见他从墙里挖出来的!”
林渊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U盘,从容地插入鉴定师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各位不妨先看样东西。”
屏幕上,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镜头晃动,记录的正是昨晚他砸开夹墙的瞬间,两只瓷瓶静静躺在尘封多年的空间里,周围是腐朽的木料和砖石,清晰无比。
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精细的三维还原图,准确标注了瓷瓶在墙体内的具体位置、深度和姿态。
“这是我昨晚用手机拍摄的,所有数据都有时间水印,无法伪造。”林渊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盗掘,是指从古墓葬、古遗址中窃取。而我,是在我自己的合法房产中发现,这叫‘家藏’,不叫盗掘。”
张队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但依旧强撑道:“谁知道你这视频是不是伪造的!东西必须带回去检测!”
“当然可以检测。”林渊点了点头,非但没有阻止,反而从包里拿出一个便携式紫外灯,打开后,一道幽紫色的光芒照在瓶底。
他将瓶底展示给众人看,“永乐青花的胎底,火石红的沉积痕迹是呈放射状、深浅不一的自然状态,这是几百年氧化才能形成的效果。各位都是行家,可以看看这痕迹,是自然天成,还是后仿做旧。”
几位懂行的鉴定师凑近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火石红的斑点,如同星云般散开,过渡自然,毫无人工涂抹的僵硬感,确实是真品无疑。
张队长的气焰已经消了一半,但仍不甘心。
林渊却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手指轻轻划过瓶身的龙纹,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不过,我建议各位在带走检测前,先看看这瓶身上的龙纹细节。”
他指向龙身一处极细微的云肩纹转折,对众人道:“真正的永乐官窑,因为画师的习惯和当时的人体工学,所绘龙爪的第四趾,会略短于第三趾,这是一个极其细微的生物力学惯性导致的特征,后世所有仿品,要么忽略这个细节,要么画得极其刻意,永远做不出这种浑然天成的神韵。不信,你们可以拿最高倍的放大镜来看。”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就连王经理也惊愕地张大了嘴,这个细节,只在极少数顶级鉴定专家的内部研讨会上被提及过,外界鲜有人知!
他立刻取来放大镜,凑过去仔细观察,片刻后,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渊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敬畏。
张队长看着周围行家们震撼的表情,知道今天这茬是找不回来了。
他迟疑了半晌,终于咬牙挥了挥手,低声喝道:“暂缓查封!等拍卖会结束再说!”
一场风波,被林渊用绝对的专业知识,不动声色地化解于无形。
拍卖会正式开始。
当这对“永乐青花龙纹天球瓶”被推上展台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起拍价,三十万。
“四十五万!”一个声音洪亮的中年男人率先举牌,正是榕城有名的资深藏家李宏盛。
他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林渊,眼神中带着几分轻蔑。
话音未落,一个平静的声音紧随其后。
“五十万。”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看向举牌的林渊。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竟敢在第一轮就跟老牌玩家李宏盛硬碰硬?
李宏盛冷笑一声,轻蔑地说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来玩收藏?六十万!”
“六十五万。”林渊面无表情,仿佛报出的不是钱,而是一个数字。
“七十万!”李宏盛被激怒了,他想用气势直接压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
“七十五万。”林渊依旧镇定自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下,连主持人都有些愣住了。会场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就在此时,角落里一位始终闭目养神的银发老者,悄然坐直了身体。
他便是退休多年、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的古玩界泰斗吴老。
他凝视着台上那对瓷瓶,又看了看从容不迫的林渊,浑浊的”
价格一路飙升到八十万,李宏盛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恶狠狠地瞪了林渊一眼,最终愤然起身,拂袖离场。
“八十万一次,八十万两次……”
就在拍卖师的锤子即将落下的瞬间,大厅的门再次被撞开,陈瘸子一瘸一拐地冲了进来,指着台上的林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不能卖!这对瓶子是偷的!是我家的!我在现场亲眼看见他从我老宅的墙里偷出来的!”
场面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就在保安准备将陈瘸子架出去时,吴老缓缓站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展台。
他没有理会叫嚷的陈瘸子,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亲自查验起瓶口一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崩口。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后,吴老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错不了!错不了!这处崩口,是典型的‘逃宫伤’!当年宫廷太监为躲避搜查,将器物藏于食盒或衣物中私携出宫,不慎磕碰所致!这种伤痕的受力点和裂纹走向极其特殊,业内仅在两件流失海外的顶级藏品上有过记录!这……这在国内,是无人能仿,也无人敢仿的铁证啊!”
全场死寂,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叹声。
吴老激动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渊,问道:“年轻人,告诉我们,你究竟是怎么找到它的?”
“八十五万!”吴老亲自举牌。
“八十六万!”另一位被“逃宫伤”点燃热情的藏家立刻跟上。
最终,随着拍卖锤的落下,成交价定格在八十六万。
片刻后,林渊的手机响起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八十六万元的到账信息,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他几乎要被疲惫压垮的身体。
但他没有庆祝,甚至连一丝喜悦的表情都没有。
他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正准备悄悄溜走的阿彪身上。
林渊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阿彪耳中:“那位兄弟,你母亲的糖尿病,最近控制得不太好吧?昨天我去社区医院,不小心看见你的缴费单落在自助机上了。”
阿彪的身体如遭雷击,猛地一震。
他回过头,看向林渊的眼神中,惊惧与感激两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渊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收起手机,转身向门口走去,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在空气中飘散。
“下次,别再替坏人卖命了,不值得。”
远处,吴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悄悄记下了林渊在登记册上的手机号码。
而在会所阴暗的角落里,脸色铁青的陈瘸子,正咬牙切齿地拨通一个未知电话,声音阴狠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给我查这个人的底细,从祖宗三代开始查!我要让他栽得比谁都惨!”
林渊走出观澜阁,夜晚的凉风吹散了室内的沉闷,却吹不散他心中的重压。
八十六万,对于许多人是一笔横财,但对林渊而言,这笔钱的重量,远不止于此,它是一个承诺,更是一份救赎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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