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艾伦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
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莱纳三人的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没有问“你们是不是铠之巨人”,也没有问“你们为什么要破坏墙壁”。
他问的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莱纳三人。
他们设想过艾伦会愤怒,会咆哮,甚至会立刻变身将他们撕成碎片。
但他们从未想过,他会问出这样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莱纳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了故乡马莱的荣耀?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为了赎清艾尔迪亚人那所谓的“原罪”?
这些理由,在光幕所揭示的、那残酷而又荒诞的“世界真相”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可笑。
他们,和墙内的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都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只是一个笼子在墙内,一个笼子在墙外罢了。
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笼中的鸟儿,在互相啄食罢了。
【“告诉我。”】
艾伦的声音,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墙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马莱,又是什么样的?”】
【“除了我们和马莱,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国家吗?”】
【“你们……又是如何看待我们这些……‘岛内的恶魔’的?”】
他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向了那三个早已精神崩溃的“战士”。
他没有审判罪行。
他在……索取情报。
他在试图理解,那个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真正的“敌人”!
阿尔敏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明白了!
艾伦……他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他做出了……在此刻这种情况下,最理智,也最正确的选择!
利用光幕所带来的信息差,在对方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去撬开他们的嘴,去了解那个对他们而言,完全是一片空白的“世界”!
这份超越了年龄的冷静与决断力,让阿尔敏在担忧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知道,那个曾经只会凭着一腔热血往前冲的少年,在经历了这地狱般的“未来”预告之后,已经……彻底蜕变了。
三笠则依旧沉默着。
她只是默默地,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艾伦的身后。
她的手,依旧按在刀柄之上。
她的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莱纳三人。
她的意思很明确。
无论艾伦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无条件地支持。
而任何敢于质疑、或是试图伤害艾伦的人……
都将是她的敌人。
……
艾伦的提问,让整个食堂的氛围,都变得诡异起来。
那一百多个本已怒火中烧的训练兵,此刻也冷静了下来。他们虽然依旧对莱纳三人恨之入骨,但也同样被艾伦的提问,勾起了内心深处最大的疑问。
墙外的世界。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莱纳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莱纳的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说?还是不说?
说了,就是彻底的背叛。背叛了故乡,背叛了马莱,背叛了他身为“战士”的荣耀。
不说?不说又能怎么样?光幕已经把一切都抖了出来。他不说,艾
不说?不说又能怎么样?光幕已经把一切都抖了出来。他不说,艾伦迟早也会通过其他方式知道。而他们三个,现在就得死在这里。
他看着艾伦那双深不见底的、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墙外的世界……”】
莱纳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干涩而又嘶哑,充满了无尽的疲惫。
【“……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也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更憎恨你们。”】
他开始了自己的叙述。
从马莱的社会结构,到世界的格局。从收容区内艾尔迪亚人的悲惨生活,到世界各国对帕拉迪岛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与仇恨。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在场所有年轻人的心上,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砸得粉碎。
原来,墙外,真的有一个无比广阔,科技也无比发达的世界。
原来,那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无论国家,无论人种,都将他们视作会随时毁灭世界的、不共戴天的“恶魔”。
他们,是全世界的公敌。
当莱纳说到,马莱之所以发动“始祖巨人夺回计划”,就是因为在与其他国家的常规战争中,因为科技的进步,巨人之力的优势正在逐渐丧失,马莱急需“地鸣”这一终极武器,来重新巩固自己的霸主地位时……
阿尔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地鸣……”他喃喃自语,“难道说……是利用始祖巨人的力量,解开墙壁内那数千万超大型巨人的硬质化,然后……命令他们,踏平整个世界?!”
这个猜想,是如此的疯狂,如此的……灭绝人性!
莱纳闻言,只是苦涩地点了点头。
“嘶——!”
食堂内,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个名为“地鸣”的计划,吓得魂不附体。
那已经不是战争了。
那是……单方面的、对整个世界所有生命的……无差别屠杀!
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这个他们一直以为是“世界”的囚笼,其本身,竟然就是一件……足以毁灭世界的、最恐怖的武器!
【墙外-调查兵团】
“地鸣……”
韩吉·佐耶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她扶着身旁的树干,脸上血色尽褪。
作为一名科学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数千万头身高超过五十米的超大型巨人,一旦被同时释放,将会对这个星球的生态系统,造成何等毁灭性的打击。
那将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原来……是这样吗……”她喃喃自语,“初代王,留下这份力量,不是为了保护我们,而是……作为一种同归于尽的威慑吗?”
利威尔的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墙外的世界,会如此恐惧他们了。
任谁知道自己的脚下,埋着一颗随时可能引爆、将整个世界都炸上天的核弹,恐怕都无法安然入睡。
他看向光幕中,那个正在冷静地听取着情报的、未来的艾伦。
一个问题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心底浮现。
艾伦……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地鸣”的存在。
那么,未来的他,那个向全世界宣战的他……
会不会,真的按下那个……毁灭世界的按钮?
……
就在所有人都被“地鸣”这个终极武器的恐怖所震慑,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恐惧与迷茫之中时,天空中的巨大光幕,光芒再次流转。
它似乎并不打算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在揭示了世界的真相,并且抛出了那个关于“挥刀何方”的终极提问之后,它将要播放的,是直接关系到这个提问答案的、最为关键的转折点。
一行全新的、充满了神秘与宿命感的金色字体,缓缓浮现。
【历史的洪流,奔涌向前。】
【未来的轨迹,早已注定。】
【当少年触碰到王血的刹那,他所窥见的,究竟是希望的终点,还是绝望的开端?】
【接下来播放片段:“记忆”——王政篇与未来的碎片!】
“王政篇?未来的碎片?”
阿尔敏的瞳孔骤然收缩,“难道说……光幕要开始播放,我们回到墙内之后发生的事情了?还有……未来?艾伦他,能看到未来?!”
这个念头,让阿尔敏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如果艾伦真的能看到未来,那么,他在雷贝利欧收容区那场看似疯狂的“宣战公告”,就绝不是一时冲动。
而是……他看过了所有的可能性之后,所做出的、唯一的选择?!
光幕的画面在此时亮起。
画面中是玛利亚之墙夺还战胜利后,幸存的调查兵团回到了墙内接受女王嘉奖的场景。
幸存者寥寥无几。
艾伦、三笠、利威尔……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战争留下的创伤与疲惫。
女王希斯特莉亚·雷斯将奖章,一一挂在了英雄们的胸前。
当她走到艾伦面前,按照仪式,轻轻俯身,准备亲吻艾伦手背的那一刻——
异变,陡生!
“滋啦——!!!”
一道道金色的、如同闪电般的电流,在艾伦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光幕的视角在这一刻完全切换成了艾伦的第一人称视角!
无数的、杂乱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父亲格里沙,在夺取了雷斯家的“始祖巨人”之力后,找到了年幼的自己,将那支充满了罪恶的针剂,注入自己手臂的画面。
【“艾伦!想要保护三笠和阿尔敏的话,你就必须……完全掌握这份力量!”】
他看到了未来的自己留着长发,眼神冰冷,站在镜子前不断地对自己说。
【“战斗吧……战斗吧……”】
他看到了,三笠剪短了头发,脸上带着悲伤,含泪对他说。
【“艾伦……你……自由了……”】
他看到了,阿尔敏站在被摧毁的城市废墟之上,愤怒地质问着他。
【“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他看到了,无数的超大型巨人,从崩塌的墙壁中走出,迈着整齐的步伐,跨过海洋,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
他看到了,天空,大地,海洋,全都被染成了……绝望的血红色。
他看到了……万物的终结。
“啊啊啊啊啊啊——!!!!”
光幕中,艾伦发出了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咆哮!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的恐惧与……绝望!
他看到了。
通过与王血的接触,他看到了……未来的所有可能性。
以及那个……由他亲手造就的、无法挽回的……最终的结局。
【全员反应】
当那段混杂着过去与未来的、充满了毁灭性信息的记忆碎片,通过艾伦的视角,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时……
整个世界,再一次,失声了。
食堂内,所有训练兵,都用一种看着怪物般的、惊骇欲绝的眼神,看着艾伦。
他们看到了什么?
地鸣!
那个足以踏平世界的、末日般的景象!
而发动它的毫无疑问就是……艾伦·耶格尔!
“你……你这个……恶魔……”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颤抖的、充满了恐惧的低语。
这个称呼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那根名为“恐惧”的引线。
他们看向艾伦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同伴,不再是英雄,也不再是那个拥有“始祖之力”的王。
而是一个……即将毁灭世界的、真正的……灭世魔王!
“唰!唰!唰!”
数十个训练兵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的刀刃,刀锋颤抖地对准了那个站在食堂中央的、沉默不语的少年。
他们怕了。
他们是真的怕了。
在亲眼目睹了那如同天谴般的“未来”之后,他们再也无法将艾伦,视作同类。
【三笠·阿克曼/阿尔敏·阿诺德】
“你们……想对艾伦做什么?”
三笠冰冷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让周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她向前一步,将艾伦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拔出了双刀,眼神锐利如刀锋,冷冷地扫视着每一个将武器对准艾伦的“同伴”。
“把刀……收回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凛冽的杀意。
阿尔敏也立刻站到了艾伦的另一边,虽然他没有拔刀,但他的脸上,却写满了决然。
“大家冷静点!那只是……那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性!未来是可以改变的!”他大声地辩解着,试图安抚众人那早已被恐惧支配的情绪。
然而,他的话语在此刻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因为连他自己在看到了那副地狱般的景象之后,心中也充满了动摇与……恐惧。
艾伦……真的会那么做吗?
食堂内,内战的阴云再一次密布。
而作为这一切焦点的艾伦·耶格尔,却对周围的一切,都恍若未闻。
他只是呆呆地站着,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那双微微颤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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