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陈砚舟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三块监控界面并列在桌前，数据流不断滚动。他没动，也没说话，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指令，确认战队所有对外端口已封锁。窗外雨势渐弱，玻璃上的水痕滑落，映出他半张脸的轮廓。
半小时前，一封匿名文件包被推送到他的加密邮箱。没有署名，没有附言，只有三份PDF：银行系统验证流程截图、转账操作日志反查记录、以及一段设备连接快照的解析报告。他一眼认出内容指向什么——那笔打给李燃的“三万元”，根本没通过实名核验，交易记录是伪造的。
他合上电脑，站起身，走向指挥室另一侧的战术屏。红笔在“星耀文化”四个字上划了一道，又在下方写下“恒远咨询”。笔尖顿了顿，随即补上一行小字：“物理介入，空调重启触发监控断流”。
他知道是谁做的局。
也知道，现在该出牌了。
五点整，战队官网更新公告栏。《关于终止与星耀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合作的声明》正式发布。措辞克制，只提“合作期间发现对方存在涉嫌违规操作的行为”，未涉及假赛、选手受贿等字眼。文末附有电子签章和备案编号，发布时间精确到秒。
陈砚舟站在后台，看着数据同步完成，立即下令关闭所有平台评论区。技术组执行指令后，他拨通助理电话：“准备接待媒体，但不接受采访。只放声明链接。”
六点二十分，天刚亮，基地正门外已聚集数十名记者。有人举着长焦镜头对准大门，有人拿着话筒站在镜头前播报：“刚刚，暗刃战队发布解约声明，疑似回应昨日爆发的假赛风波……”人群躁动，闪光灯频闪，像一片不熄的雷暴。
七点整，热搜前十中，“暗刃操控比赛”仍居首位，但第二条悄然浮现：“暗刃终止与星耀合作”。两个词条并列，开始形成对冲。
陈砚舟从监控画面里看着外面的人群，手指轻点桌面。他知道，真正的围攻才刚开始。
八点零五分，周野推开指挥室门，脸色发青。他刚看完社交媒体上的报道，一开口声音就绷着：“他们说我们心虚才解约，说这是甩锅！还有人发截图，说李燃账户确实到账了钱！”
陈砚舟没抬头，只问：“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周野猛地拍桌，“我们打了三年，从没碰过这种事！现在全网骂我们是骗子，战队名誉全毁了，你还让我闭嘴？”
陈砚舟终于抬眼，目光平静：“名誉不是靠喊回来的。”
“那靠什么？”周野声音拔高，“靠发个声明就完了？他们要的是解释，是证据！”
“证据已经交出去了。”陈砚舟起身，拿起外套，“电竞协会收到了全部材料，包括李燃的审讯记录、资金流向分析、还有技术组的日志反查。”
周野愣住：“什么时候交的？”
“昨晚十二点三十四分。”他扣上袖扣，“现在，我们等三天。”
“三天？”周野几乎吼出来，“三天后热搜早凉了！现在全网都在说我们收钱打假赛，粉丝在退群，赞助商在撤单，你让我等？”
陈砚舟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你要是出去说我们没打假赛，他们会问你证据在哪。你说不出来，只会让事情更糟。”
“可总得有人站出来说句话！”
“会有人说。”他拉开门，“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你。”
九点十五分，基地大门开启一条缝。周野独自走出，身后安保人员紧随。他站在台阶上，面对镜头举起战队徽章，声音发颤：“我们问心无愧。”
话音未落，记者群中立刻有人追问：“那李燃收钱的转账记录怎么解释？”“你们敢不敢公开银行流水？”“是不是想用解约声明转移视线？”
周野嘴唇动了动，还没开口，一只手从身后搭上他肩膀，力道不大，却让他整个人僵住。
陈砚舟走了出来。
他穿着黑色长袖衬衫，袖口露出半截机械表带，阳光照在表盘上，反射出一道冷光。他没看记者，也没看镜头，只是轻轻将周野往身后带了半步，然后站定，抬起右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现场瞬间安静。
他这才转向摄像机，嘴角微扬，像是笑，又不像笑：“所有证据，已提交电竞协会。三天后，自有公论。”
没有多一个字。
说完，他转身，拉着周野退回基地。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关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外面的喊声立刻炸开，话筒被高高举起，闪光灯疯狂闪烁。
指挥室内，陈砚舟脱下外套，挂回椅背。技术组汇报，声明发布后两小时，相关话题讨论量下降百分之三十二，部分自媒体开始引用“协会调查中”作为缓冲表述。有两家主流电竞媒体甚至撤下了“暗刃涉假”标题，改为“事件待查”。
他知道，这是转机的开始。
十点零七分，助理敲门进来，递上一份打印件：“协会回执确认收到材料，编号已录入系统。”
陈砚舟接过，扫了一眼签收时间：00:12。正是他发送后的第十八分钟。
“他们反应很快。”助理低声说。
“因为他们也怕。”陈砚舟把文件放在桌上，“怕这事闹大，怕行业信誉崩盘。所以他们必须接，必须查。”
助理犹豫了一下：“但星耀那边已经开始反扑了。他们旗下七家自媒体同时发文，说我们‘恶意解约’‘损害合作方利益’，还暗示我们有财务问题。”
陈砚舟点头：“意料之中。他们要的不是真相，是混乱。越乱越好。”
他走到战术屏前，拿起笔，在“星耀”旁边补上几个字：“操控舆论节奏”。然后画了一条线，连向“媒体通稿同步发布”。
“他们昨晚能两小时内让七个账号同时发内容，说明有固定投放渠道。这种级别的操作，不是普通公关公司能做到的。”
助理低声问：“要不要反击？”
“还不用。”他放下笔，“现在我们说什么，都会被当成辩解。等协会公布流程进展，才是真正的机会。”
他坐回椅子，目光落在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上：10:23。
还有两天十九小时。
指挥室门再次被推开，技术组成员快步走进来：“陈队，发现异常。刚才有三个媒体账号撤下了关于李燃转账的截图，其中一个还删了整条微博。”
陈砚舟抬眼：“什么时候？”
“十分钟前。我们追踪了他们的后台操作记录，发现删除指令来自同一个IP段，归属地是星耀传媒内部服务器。”
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他们在收手。
或者说，他们在修正。
因为那份伪造的转账记录，经不起深挖。一旦有人去查银行验证流程，就会发现漏洞。他们不想让这个点继续发酵。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基地外的记者还没走，但人数少了些。有几个人正在收拾设备，似乎准备转场。
他知道，风向变了。
不是因为声明，不是因为沉默，而是因为那个被刻意忽略的细节——验证缺失。
钱没到账，人却认了罪。这不合逻辑。
而所有不合逻辑的地方，都是破局的入口。
他转身，对技术组下令：“把我们提交协会的所有材料副本，再核对一遍。特别是银行日志和设备连接记录，确保时间戳完整。”
“是。”
他又看向助理：“联系协会对接人，确认三天后是否安排公开说明会。不管他们答不答应，我们都准备一份完整的证据摘要。”
助理点头记下。
陈砚舟重新坐下，打开笔记本。屏幕亮起的瞬间，一封新邮件弹出。
发件人未知。
主题空白。
正文只有一行字：“他们已经开始清理痕迹。”
他盯着那句话，没有回复，也没有删除。而是将邮件拖入加密文件夹，命名为“来源待查”。
然后他合上电脑，抬头看向战术屏。
红笔写下的“空调重启”四个字，还在那里。
他知道，真正的重启，还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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