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着街面，路灯在湿地上映出零碎的光斑。
沈知意把相机包放在桌角，手指从包口滑过，确认镜头盖已合紧。她没抬头，只用余光扫了眼窗外。对面大楼的后门依旧紧闭，门框上方的感应灯偶尔闪一下，像是呼吸。
她已经在这家咖啡馆坐了整整三天。
第一次来是周二，为了确认李燃是否真如匿名线索所说，每周五晚固定外出。那天她穿了件灰呢外套，坐在靠门的位置，点了一杯美式，几乎没动。第二天换到二楼角落，换了黑毛衣，点了热可可。今天是周五，她提前两小时就位，换了副无框眼镜，包里多了一台远程记录仪。
物业给的进出记录里，李燃最近两次离开基地的时间都在晚上八点前后。一次戴着鸭舌帽，一次裹着围巾，路线都绕过后巷。监控拍不到拐角，但十五分钟后他总会从侧门回来，神情紧绷。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设定每三十秒自动拍摄一张。长焦镜头对准巷口，偏振滤镜压住了玻璃反光。只要人出现，她就能在不碰设备的情况下拿到画面。
七点五十六分，后门开了条缝。
李燃探出头，左右看了两秒，才走出来。他今天穿了件深色冲锋衣，帽子拉到眉骨，双手插在口袋里。他没走正路，贴着墙边快速穿过车道，拐进了窄巷。
沈知意的手指在桌下轻点两下，启动了二楼窗台的广角记录仪。那是个伪装成烟雾报警器的微型设备，视野能覆盖整段巷道。
她自己则端起相机，缓缓推近。
八点零三分，另一个身影从巷子另一头走来。
男人穿着深灰西装，领带系得极紧，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手提包。他步伐稳定，但每走几步就微微侧头，像是在确认有没有人跟踪。到了巷口，他停下，从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捏在左手。
李燃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对方走近，才伸手去接。
交接只用了两秒。信封一到手，李燃立刻塞进外套内袋，转身就走。西装男没多留，原路折返，脚步比来时快了半拍。
沈知意屏住呼吸，连拍了七张。最后一张里，男人的左手正收回袖口，无名指上一枚戒指反着冷光，刻着几个小字。她放大画面，看不清内容，但戒指样式特殊，内圈似乎有凹槽纹路。
更关键的是，他右腕露出半截工牌。星耀传媒，姓名被袖子遮住，但公司标识清晰可见。
她迅速把相机塞进包里，低头翻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划了几道无意义的线条。动作刚做完，巷口的男人忽然停下，抬头看向咖啡馆二楼。
视线直冲她的方向。
沈知意没动，笔还在纸上滑。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窗边扫了一圈，停留了两秒。
然后，男人转身走了。
她等了十秒，才悄悄松开攥紧的掌心。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原始影像已上传至加密云盘，本地缓存清空完毕。
但她没起身。
这种事，急不得。对方警觉性这么高，一定习惯反侦察。如果她立刻离开，反而会暴露行踪。
她重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已经凉了。
窗外，基地后门依旧安静。巷子空了，只有风卷着落叶在拐角打转。她把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写下几个关键词：周五晚八点、信封交接、星耀传媒、戒指刻字、远程监控规避。
这些还不够。
匿名线索只说“选手家庭被控”，没提具体手段。五万块的汇款她查过，来源是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追不到实控人。心理辅导专员的审批漏洞她也记下了，但那属于内部管理问题，构不成新闻。
真正能引爆舆论的，是证据链。
她需要确认信封里是什么。钱？威胁信？还是某种指令？
也需要确认西装男的身份。星耀传媒是二线娱乐公司，主要做新人包装和直播运营，和电竞圈有合作，但不算深。如果他们真在操控选手，背后一定有更大的推手。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八点二十七分。
李燃还没回来。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刚才的交接，全程没有对话。没有手势，没有眼神交流，甚至连点头都没有。像是一场早已排练好的机械动作。
这不像勒索。
更像……执行任务。
她把笔记本合上，手指在封皮上轻轻敲了一下。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
她没抬头，但从玻璃倒影里看到，一个穿物业制服的男人正走向巷口。他手里拿着对讲机，走到拐角时停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地面，又抬头扫了眼咖啡馆。
沈知意慢慢拉开包，把相机往深处推了推。
那人没上来，只是在巷口站了十几秒，然后转身离开。
但她注意到，他经过基地后门时，抬手按了一下门禁面板。系统绿灯亮了，门开了。
正常情况下，外来人员进出需要登记。
她记下这个细节，打开手机地图，标记了巷口、后门、咖啡馆三点位置。然后调出街景模式，查看周边摄像头分布。
东南角有一个治安探头，正对着主路，拍不到巷子。基地外墙有两个监控头，但角度都偏向前门。物业刚刚走过的区域，恰好是盲区。
对方选这里交接，不是偶然。
她把地图最小化，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标注为“老陈”的号码。那是她在银行系统的朋友，能查资金流转的异常标记。她编辑了一条信息：“查星耀传媒近三年对外转账，重点看是否有重复打款给个人，用途标注为咨询费或劳务费。”
发出去后，她删掉了聊天记录。
九点零一分，李燃从侧门回来了。
他比去时更紧绷，进门后立刻左右张望，确认没人后才快步走向主楼。沈知意透过玻璃，看到他经过监控区时，刻意低着头，帽子压得很低。
她没再拍。
证据已经拿到一部分。剩下的，得换个方式推进。
她合上笔记本，把包背到肩上，起身走向收银台。点了一杯新的热美式，递给服务员：“帮我放这儿，我待会回来取。”
服务员点头记下。
她走出咖啡馆，没往地铁站走，而是拐进了街角的便利店。靠窗的冷饮柜前有个位置，正对着基地后门。她买了瓶水，坐在塑料凳上，打开手机，翻看刚刚上传的云盘影像。
放大戒指画面。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刻字内容。
“Z-7”。
不是名字，也不是编号。更像某种代号。
她把画面截下来，新建了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星耀-Z7”。然后把西装男的身形、步态、穿衣习惯记进备忘录。
外面的路灯忽然闪了一下。
她抬头看去，发现基地大楼的几扇窗户陆续熄了灯。训练时间结束，选手们开始回宿舍。
她没动。
水还剩大半瓶，冷饮柜的灯光照在瓶身上，映出一道斜斜的光痕。
她盯着那道光，忽然想起什么，打开手机日历。
明天是周六。
而陈砚舟的战队，通常在周六上午十点召开赛前会议。
她把日历翻到明天，新建了一条提醒：“十点，暗刃基地正门，观察出入人员。”
然后删掉了所有搜索记录。
冷饮柜的灯光又闪了一下。
她没注意，只是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盯着后门的方向。
一只手伸进衣袋，摸到了录音笔的开关。
她没打开。
但现在，她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