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第二下时，周野已经站在战队基地的大门外。指纹锁亮起绿光，他推门进去，走廊灯自动感应开启，脚步声被地毯吸得干净。
办公室的门缝里透出一点光。
他敲了两下，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陈砚舟坐在办公桌后，西装外套搭在椅背，领带松了一扣，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那截常年不摘的机械表。桌上摆着两杯还在冒热气的茶，一杯没动过，另一杯边缘有浅浅的唇印。
“坐。”陈砚舟抬眼，声音不高，也不低，“刚打完电话，沈知意那边稿子过了主编，明早七点发。”
周野坐下，手落在茶杯上，热度透过瓷壁传到掌心。他没喝。
“我怕。”他说，“不是怕他们封杀我，是怕连累队伍。”
陈砚舟点头：“你该怕。但你现在能说出来，说明脑子没烧坏。”
他打开笔记本，屏幕亮起的一瞬，映出对面周野紧绷的下颌线。视频开始播放——会议室角落的监控画面，角度刚好拍到张总递出合同，周野站起身，把纸揉成团砸在桌上，转身离开。
“这是星浪内部的监控？”周野皱眉。
“不是。”陈砚舟关掉视频，“是咱们自己装的应急记录设备。那天你说要单独见运营方，我让技术组悄悄启用了备用系统。”
周野喉咙动了一下：“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动手？”
“我不知道。”陈砚舟合上电脑，“但我从不做没有预案的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周野：“你记得去年春季赛，我们输给‘烈焰’那场吗？赛后有人说你是故意放水，评论区炸了三天。当时我没解释，也没删帖。”
“我记得。”周野声音沉下去，“后来查出来是对手买水军抹黑。”
“对。”陈砚舟转过身，“但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澄清？因为一旦开口，就等于承认我们在乎他们的节奏。而真正厉害的局，不是回应，是重新定调。”
周野盯着他：“所以你现在……也要重新定调？”
陈砚舟走回桌前，拿起手机，解锁，点开一个群聊界面，停留两秒，又锁屏放回口袋。“我已经把那段视频，给了超话管理员老K。他会带着核心粉丝做三件事：第一，剪辑高光片段；第二，整理时间线；第三，在十二点整发起话题#暗刃战队声援主播#。”
周野猛地抬头：“你把这事儿甩给粉丝？”
“不是甩。”陈砚舟坐下，十指交叠，“是交托。他们比任何公关团队都更了解这支队伍。他们护你，不是因为我下令，是因为你是‘暗刃’的人。”
“可万一……他们被盯上呢？”
“那就让他们被看见。”陈砚舟语气平静，“舆论战最怕什么？不是攻击，是沉默。只要声音起来了，哪怕一开始很小，也能逼对方暴露动作。”
周野沉默片刻，忽然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冲动？在会议室摔合同，像个小丑。”
“不像。”陈砚舟摇头，“你做得对。规则不该由资本单方面定义。你今天拒绝签字，不是为了一己之气，是在替所有说不出话的人挡一刀。”
他停顿一秒，声音压低：“三年前我还在跑财经新闻的时候，采访过一个选秀练习生。她跟我说，公司让她签‘自愿退赛协议’，说不签就不给结算工资。她签了。三个月后，她在直播里哭着说自己得了抑郁症，没人信，都说她蹭热度。后来她跳楼了。”
周野手指收紧。
“我不是圣人。”陈砚舟继续说，“我也怕输。但我更怕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却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所以从那天起，我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还能握住一点权力，我就不能再让它变成压迫别人的工具。”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
周野低头看着茶面晃动的倒影：“你说热搜会爆，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发，连个声明都没有。粉丝凭什么信？”
“凭你昨天走进那个会议室，又走出来。”陈砚舟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推过去，“这是我让法务连夜做的公开函草稿，标题叫《关于近期直播平台争议事件的立场说明》。内容很简单：暗刃支持选手依法维护自身权益，反对任何形式的职业胁迫。”
周野翻开看了两行：“这东西现在发？”
“不发。”陈砚舟收回文件，“等热搜起来再说。我们要让外界看到——不是战队在带节奏，是粉丝和公众先站出来了，我们只是顺势回应。”
“你在借力打力。”
“准确说，是在抢时间。”陈砚舟看了眼腕表，“沈知意的报道七点上线，星浪法务肯定会在五点前就开始全网施压。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把‘受害者’变成‘发声者’，把‘被动防御’变成‘主动表态’。”
周野缓缓呼出一口气：“所以你现在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让我们不至于被突然打蒙。”
“不止是你们。”陈砚舟目光沉下来，“李燃的事还没完。苏燃最近训练状态也不稳。如果这个时候队伍乱了，接下来谁都扛不住。”
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周野身边：“听着，明天开始，你会被推到前面。有人夸你硬气，也有人骂你不懂事。别躲，也别回嘴。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正常训练，正常出赛，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我要是被围攻呢？”
“那就让他们攻。”陈砚舟淡淡道，“记住，真正的盾牌，不是用来藏身的，是用来挡住风暴，让后面的人能安心做事。”
周野抬头看他，眼神里有些东西在慢慢沉淀。
“陈哥。”他忽然开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这些？”
陈砚舟没回答。他走到墙边，按下开关，整面电子屏亮起，上面滚动着十几个社交媒体关键词监测窗口。其中一个标签正在快速攀升：#心跳挑战主播猝死传闻#。
他盯着那条曲线，指尖轻轻敲了敲屏幕边缘。
零点整。
手机震动。
他解锁，看了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屏幕上是一条新消息，来自一个从未联系过的号码：
【#暗刃战队声援主播#已进入预热爆发区，预计十五分钟内冲上热搜前十】
他放下手机，转身看向周野：“回去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世界会有点不一样。”
周野站起身，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又停下来。
“陈哥。”
“嗯。”
“谢谢你……把我当人看。”
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陈砚舟一个人。
他坐回椅子，拉开最底层抽屉，取出一台独立电源的平板。屏幕亮起，界面极简，只有三行黑色文字，每隔四十八小时自动刷新一次。
此刻，第一条赫然写着：
【#暗刃战队声援主播#爆→真】
他凝视着那行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触碰。
窗外，城市灯火依旧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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