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城市陷入最深的静默。陈砚舟靠在办公椅上，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稳定得像某种倒计时。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数据推送跳了出来：#暗刃战队声援主播#已升至热搜第五位，热度曲线仍在上扬，讨论量每分钟增长超过三万。
他没动，只是将平板调出社交平台实时热评页。第一条置顶是“周野摔合同”视频片段——十五秒，画面并不清晰，但那个转身的动作被放大了数十倍。评论区滚动着同样的字句：“这人敢不签？”“野哥硬气！”“他们想压谁就压谁？”
陈砚舟点开上传账号，ID尾号为K01，超话管理员老K。发布时间零点十五分，配文只有四个字：“我们挺他。”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松了一下，随即锁屏，把设备放回抽屉。
办公室门被推开时，周野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手机，指节泛白。他刚从宿舍下来，头发乱着，眼神却清醒。
“热搜起来了。”他说，声音有些干，“我队友都在刷，说全网都在转那段视频。”
陈砚舟点头：“我知道。”
“你早就安排好了？”周野走近几步，盯着他，“不是说让粉丝自发？可这时间、这内容……太准了。”
“我只是给了一个方向。”陈砚舟打开内网监控面板，“视频是你自己摔合同的画面，来源是我们备用记录系统。我让技术组昨晚十一点半开放权限给老K，由他决定怎么用。”
周野沉默几秒：“万一他们剪成煽情剧呢？万一被人说是炒作呢？”
“那也是他们的选择。”陈砚舟抬头，“不是命令，是信任。如果连这点风险都不敢担，我们凭什么要求别人相信‘暗刃’不一样？”
周野没再问。他走到窗边，低头看手机。热搜榜上，词条颜色已经由灰变红，旁边标注“爆”。点进去，有博主开始整理时间线：星浪推出“心跳挑战”，主播猝死传闻，平台封锁消息，周野拒签声明……
一条高赞回复写着：“原来真的有人敢站出来。”
他喉咙动了动：“他们……会不会被盯上？”
“会。”陈砚舟答得干脆，“星浪已经有动作了。公关部正在追查IP，法务团队也在准备措辞。但他们现在骂的是‘暗刃泄露视频’，而不是‘选手违规’。这就是变化。”
周野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一点重量。
“我不是怕事。”他说，“我是怕拖累别人。以前在别的队，我见过谁出头谁就被封杀。赞助商撤、直播限流、连家人电话都被骚扰……我不想这些人因为我惹上麻烦。”
陈砚舟起身，走到他面前：“那你现在看见了——他们不是因为你才发声，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值得发声。你昨天走进会议室又走出来，不是为了上热搜，而是因为你知道那纸不该签。他们支持的，是这个‘知道’。”
周野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滑动，一条新评论跳出来：“我妈妈昨天还在做夜班保洁，她说她也想签这种‘自愿协议’，只要能多赚点钱。但她不敢拒绝，也不敢说不。”
他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道歉，也不是回应。”陈砚舟声音低下去，“是继续训练，按时出赛，让他们知道，站出来的人，不会倒下。”
话音未落，桌上的加密线路突然震动。
陈砚舟接起，听了几秒，挂断。
“星浪公关确认了视频来源。”他说，“他们对外放话，称我们‘恶意引导粉丝攻击平台’，正在起草联合声明，要追究法律责任。”
周野皱眉：“那怎么办？要不要发个声明解释？”
“不发。”陈砚舟坐回椅子，“我们现在任何官方表态，都会变成他们在舆论场里的靶子。让他们吵去。等沈知意的报道上线，再回应。”
“可他们会说我们在蹭热度。”
“那就让他们说。”陈砚舟打开另一个监测窗口，显示多个关联话题正在联动上升，“你看，#心跳挑战主播猝死#也开始涨了。还有#直播行业劳动保障#，这个话题三年没人提，现在排进前三十。风向一旦动起来，就不是一家公司能按住的。”
周野盯着屏幕，忽然问：“你是不是……早知道会这样？”
陈砚舟没回答。他拿起机械表，看了一眼时间，零点四十七分。
就在几分钟前，手机收到了那条固定推送：
【#暗刃战队声援主播#爆→真】
他知道这代表什么——不是热度，是公众判断的转向。当一个事件被系统标记为“真”，意味着它不再只是争议，而是即将成为共识。
但他不能说。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他合上笔记本，“你回去睡吧。明天早上训练照常，别缺席。”
周野站着没动：“如果他们停我的比赛资格呢？”
“不会。”陈砚舟目光落在电子屏上，“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显得心虚。只要你不出格，他们就不会动手。反而会装作没事发生，等着热度自己降下去。”
“可我们不会让它降下去。”
“对。”陈砚舟轻声说，“我们才刚开始。”
周野终于转身往门口走。手搭上门把时，他又停下。
“陈哥。”
“嗯。”
“刚才有个粉丝私信我，说她本来打算退坑的，觉得电竞圈全是资本游戏，看不到希望。但她看了那段视频后，重新关注了超话，还报名参加了志愿控评小组。”
陈砚舟没说话。
“她说，‘原来还有人敢说不’。”
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陈砚舟打开抽屉，取出那台独立电源的平板。界面依旧极简，三行黑字静静躺着。第一条仍是：
【#暗刃战队声援主播#爆→真】
第二条是：
【#女主播连麦猝死#爆→真】
第三条：
【某顶流吸毒】→虚假
他盯着最后一条看了两秒，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最终没有动作。
虚假信息往往比真相更危险。因为它能轻易撕裂信任，制造混乱。而有些人，正等着这一刻。
他关掉平板，重新锁进抽屉。
墙上的电子屏突然跳出一条警报：星浪法务已向《华娱观察》发送正式律师函，指控其即将发布的报道“严重失实”，并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时间显示：凌晨一点零八分。
陈砚舟拿起手机，解锁通讯录，找到那个备注为“记者”的号码。
他按下拨号键，听筒里传来一声接通提示音。
电话那头还没说话，他先开口：
“你们收到律师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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