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摘下金丝眼镜，用衬衫下摆缓缓擦拭镜片。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人，窗外城市灯火映在玻璃上，像一片被冻结的星河。他没开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像是某种确认。
手机屏幕亮起，热搜榜第七位挂着#星浪律师函被反诉#，热度曲线仍在爬升。他盯着那条词条看了五秒，重新戴上眼镜，指尖滑动，调出一封三年前的内部邮件截图——标题是《关于解除林深职务的通知》，落款人：陈砚舟。
他把截图放大，目光停在签名处，嘴角慢慢扬起。不是笑，是肌肉牵动带来的一点僵硬弧度。
“你以为藏得好？”他低声说，“可你每一步怎么走，我都记得。”
他打开一个加密通讯软件，界面简洁得像空白文档。输入一段文字：“材料已备好，目标明确，时机正好。”发送给一个从未改过名称的匿名账号。
两分钟后，对方回复一个数字：“3。”
林深点头，从抽屉取出一个U盘，插入电脑。文件夹命名很普通：《行业观察数据参考》。点开后，第一份文档是聊天记录截图，时间戳显示为两年前，对话双方一个是李燃的旧QQ号，另一个备注为“赛事对接”。内容提及一场未公开的友谊赛结果调整，附带一笔五千转账记录。第二份是录音片段，音质模糊，但能听清一句：“这次输两局，下个月青训营名额给你留着。”
他检查了一遍元数据，确保时间、设备信息都真实可溯。然后压缩打包，上传至云端，生成链接，复制进聊天框。
“‘暗刃’李燃假赛记录，原始资料齐全。”他打字，“建议搭配当前舆论节奏使用——他们刚立完‘正义战队’的人设，这时候摔下来，才够疼。”
发送。
不到十秒，对方确认接收。链接失效。
林深拔出U盘，放在台灯下照了照。塑料壳边缘有细微划痕，是他用钥匙刻的。他把它丢进碎纸机，按下开关。齿轮咬合的声音持续了七秒，再拿出来时，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碎片。
他起身走到窗边，终于打开了灯。
同一时刻，星浪文化公关总监赵莉正在家加班。助理刚打电话来说发现新线索，她原本不信，直到看到邮箱里那封无发件人姓名的加密邮件。
她点开附件，眉头越皱越紧。
“假赛？”她喃喃道，“还是这种老料？”
可当她把聊天记录和转账凭证反复比对后，眼神变了。这些证据不算铁证，但足够引发质疑。尤其现在全网都在夸“暗刃”敢硬刚资本，如果突然爆出他们队里有人靠作弊上位……
她立刻拨通团队电话：“所有人回公司，紧急会议。带上媒体资源清单和话题策划案。”
二十分钟后，会议室亮起。六个人围坐一圈，投影上滚动播放那份材料。
“我不关心真假。”赵莉站在前方，声音压得很低，“我只问你们，这波能不能压住他们的反诉？能不能让公众忘记主播猝死的事？”
文案主管举手：“如果我们主打‘电竞圈双标’，说他们一边喊公平，一边包庇假赛选手，配合短视频剪辑，明早八点能冲前三。”
舆情分析师补充：“关键是要快。等他们反应过来澄清，我们已经铺满全网。”
赵莉点头：“那就按这个方向做三篇预热稿。一篇讲‘李燃黑历史’，一篇挖‘暗刃选拔不透明’，第三篇直接质问陈砚舟——你当年是不是就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有人问：“要不要联系原主？就是那个提供材料的人？”
“不用。”她冷笑，“这种人最怕露脸。我们只管用，不管认。”
会议结束时已是凌晨四点。赵莉独自留在办公室，看着团队陆续发出第一批测试推文。阅读量涨得很快。她端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觉得这场仗终于有了转机。
而此刻，陈砚舟仍坐在战队基地办公室。
他没有再看热搜榜单，而是关闭了所有社交平台页面，只留下后台运行的舆情系统。屏幕上，三条推送安静躺着：
【#暗刃战队声援主播#爆→真】
【#女主播连麦猝死#爆→待定】
【某顶流吸毒】→虚假
第一条趋势稳定，第二条波动频繁，第三条毫无动静。
他盯着第二条看了许久。按理说，这种涉及生命安全的事件，热度不该反复横跳。除非……有人在刻意压制或引导。
他调出战队历史舆情档案，输入关键词：“李燃”“假赛”。
搜索结果很少。两年前确实有过几条质疑帖，集中在某个小论坛，讨论一场非正式比赛的结果异常。当时战队发布过声明，称选手遭遇网络勒索，对方伪造聊天记录敲诈未遂，警方已介入。帖子随后被删除，事件平息。
但他记得，那份报警回执后来被撤案处理，理由是“证据不足”。
他眯起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
这时，平板震动了一下。
新的推送出现了：
【#暗刃选手曾参与假赛#升→争议】
他盯着这条信息，没有立刻动作。
三秒后，他又刷新了一次系统。
推送消失了。
再刷一次，仍然没有。
这不是正常现象。过去三年，系统从未出现过“短暂浮现又消失”的情况。要么存在，要么不在。不会有中间态。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预测，是预警。
有人正在准备发动，但还没真正出手。系统捕捉到了信号，却无法确认是否成真。
他立刻调出李燃的所有公开行程记录，重点查看近两年的比赛日志和心理评估报告。文档翻到一半，停下。
有一份报告缺失了。
日期是事发后第三周的心理干预记录。按规定，每位涉及重大舆情的选手都必须接受专业评估，并归档备案。可这份文件，在系统里查不到。
他拨通技术组电话：“去查服务器备份，找一份编号为MH-**的心理评估报告，对象：李燃。我要原始访问日志。”
等待回复期间，他打开加密日志，新建文档，标题写上：“高危响应预案Level-2”。
第一行写道：“若‘暗刃假赛’话题登热搜，启动三级澄清机制，优先释放李燃自首证据与完整心理评估报告。”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同步联系联盟监察组，申请临时审查通道；通知苏燃、周野做好公开回应准备；封锁所有训练室对外直播权限。”
文档保存完毕，他没有关闭，而是将其置顶在桌面。
然后，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四声才接通。
“是我。”他说，“帮我查一件事。最近有没有人调阅过李燃的心理档案？操作终端归属哪个IP？”
对方回答了几句。
他听着，眼神逐渐沉下去。
“你说什么？”他问，“谁批准的查阅权限？”
停顿两秒，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林深。”
电话挂断。
他坐在原位，没有动。
房间里只有机械表走动的声音，规律得像心跳。
他知道，这一招不是冲着李燃来的。
是冲着他。
当年他亲手把林深赶出战队，理由是对方主张包装虚假人设、操控粉丝情绪牟利。而如今，林深要用同样的方式，把他一手建立的“真实”撕碎。
他打开通讯录，找到沈知意的名字，却没有拨出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需要更多信息，也需要时间布局。
他重新看向系统界面。
三条推送依旧静止。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已落在战术白板上。
上面贴着一张战队成员合影，李燃站在最边上，戴着黑框眼镜，低头笑着。
他曾说：“陈哥，我不想拖累大家。”
他也曾答：“你不是累赘，你是提醒我们别走错路的人。”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传来。
助理探头进来：“陈哥，技术组回消息了。那份心理报告……三天前被人远程下载过，来源是外部合作机构接口，授权人签名是——”
陈砚舟抬手，打断他的话。
他已经知道了。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取下李燃的照片，翻到背面。
那里有一行铅笔写的字迹，很淡，几乎看不清：
“我说了实话，但他们还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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