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零七分，训练室B的灯还亮着。
键盘敲击声突然中断，紧接着是一声闷响，鼠标被狠狠砸在桌面上，外壳裂开一道细缝。李燃低着头，手指撑在桌沿，指节泛白，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一场冲刺。
“又卡了。”他喃喃道，声音发颤，“这局……这局根本没法打。”
周野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滑了一段距离。他盯着李燃的屏幕，上面还停着结算界面，败方MVP是对方的主控手，而李燃的操作评分排在全队倒数第二。
“你今天怎么回事？”周野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昨天训练赛还能进前三，今晚连基本走位都飘了？你是想让我们输给‘烈焰’？”
李燃没抬头，也没回话。他只是慢慢把眼镜摘下来，捏在手里，镜片上有些雾气。
“说话！”周野往前一步，手掌拍在桌上，“你要是状态不行，就别占着位置。替补不是养老院。”
“够了。”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
助理小跑进来，脸色发紧：“陈总来了。”
门被推开时没有发出声音，陈砚舟站在门口，外套还没脱，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周野立刻退后半步，其他人也纷纷低头，手指离开键盘。
“都出去。”他说，声音不高，却让空气瞬间凝住。
没人动，也没人敢问。
“我说，都出去。”他又重复了一遍，视线落在周野脸上。
周野咬了下牙，最终转身离开。其他人迅速起身，训练室在三十秒内清空，只剩下陈砚舟和李燃。
门关上，锁扣落下。
陈砚舟走到李燃面前，没有坐，只是站着。他看了眼桌上那台还在运行的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01:13。
“你说他们威胁你妈。”他开口，语气像在确认一条普通的工作信息，“具体是谁？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燃的手抖了一下，眼镜差点滑落。他没去扶，只是把脸埋得更低。
“我不知道名字。”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上周三晚上，有人打电话到我妈病房。说只要我在下周对‘烈焰’的比赛里输掉关键局，就替她付清三十万的手术费……不然，就让我再也见不到她。”
陈砚舟没动，也没出声。
“我不敢报警……他们说，只要我报了警，我妈当天就会被转出ICU。电话是用变声器打的，号码是空号……我查过。”李燃抬起头，眼眶发红，“我试过正常打，可系统判定我操作异常，连着两场都被强制下线。我只能改脚本……延后指令响应……可我还是输了。”
他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力气，慢慢滑坐在地，背靠着椅子腿。
陈砚舟这才蹲下来，和他视线平齐。他从战术椅的侧袋里抽出一本薄册子，翻开最后一页，指着其中一行代码修改记录。
“你昨天改的这行，是为了掩盖操作延迟。”他语气依旧平静，“这种手法，只有接到外部指令的人才会用。你不是失误，是执行。”
李燃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
“我可以现在就报警。”陈砚舟合上册子，放回原位，“也可以现在就发公告，说‘暗刃’二队选手李燃涉嫌操控比赛，即日起无限期禁赛。”
李燃的脸色瞬间惨白。
“但如果你告诉我真相，”陈砚舟看着他，“我保你妈安全，保你不被行业封杀。”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是……星耀的人。”李燃终于开口，声音几乎听不见，“上周三来的。他们有个西装男来找我，没进基地，在后巷给的信封。里面是银行卡和一张纸，写着‘按指令行事，否则后果自负’。我查了卡号，钱是昨天到账的，五万……备注写的是‘演出酬劳’。”
陈砚舟眼神微动。
“他们怎么联系你？”
“微信小号。”李燃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解锁，“叫‘Z-7’，头像是黑底白字的编号。每次发消息，都用阅后即焚模式，两分钟后自动删除。”
陈砚舟伸手，“把手机给我。”
李燃犹豫了一瞬，还是递了过去。
陈砚舟点开微信，翻到最近的对话记录。果然，只有一条系统提示：“对方开启了消息自动清除功能，历史记录已不可见。”
他没多说什么，把手机还了回去。
“你妈现在在哪？”
“仁和医院，ICU三层，308床。”李燃低声说，“他们……他们每天都有人去医院‘查房’。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穿黑衣服，戴着工牌，我看见过星耀的标志。”
陈砚舟站起身，走到窗边。基地外的路灯照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斜光。他拿出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递到李燃眼前。
屏幕上是一条银行通知。
【账户尾号****1289于01:21收到一笔转账，金额：300,000.00元，备注：匿名捐赠，定向用于患者林秀兰手术及后续治疗。】
李燃盯着那条信息，嘴唇剧烈抖动。
“这不是赎金。”陈砚舟收起手机，“这是止损。从现在起，你只听我一个人的指令。明白吗？”
李燃没说话，眼泪突然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他抬起手想擦，却发现眼镜已经歪了，索性一把摘下来，攥在手里。
“我……我不想毁了战队。”他哽咽着说，“可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没毁战队。”陈砚舟重新蹲下，声音比刚才低了些，“真正毁战队的，是那些躲在暗处用家人威胁选手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顿了顿，“但你是第一个敢说出来的。”
李燃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眼神却有了一丝光。
“接下来，你要继续收他们的消息。”陈砚舟说，“回复要自然，别让他们起疑。训练照常，比赛照打。我会安排人盯住医院，确保你妈安全。你只需要做一件事——等我指令。”
“可……如果他们要我再输一场呢？”
“那就输。”陈砚舟说，“但要输得让他们觉得，你是被迫的，不是自愿的。你要让他们相信，你还怕他们。”
李燃怔住。
“你要让他们觉得，你随时可能崩溃。”陈砚舟看着他，“然后，我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操盘手。”
训练室的灯依旧亮着，冷白的光线照在两人身上。墙上的时钟指向一点三十六分。
陈砚舟站起身，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一个人在打这场比赛。”
他拉开门，走廊的灯光涌进来。
李燃还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副黑框眼镜。
陈砚舟回头看了他一眼。
“起来。”他说，“训练还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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